月光泛着冷白灑在金絲楠木的山水花紋上。
月光下,陸言歌靜靜地站在宗祠門口。原來在陸玉珥身上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一代宗主在扶風被重傷,但玉湖宮與玄月聖殿竟然兩方都不知道。
陸言歌輕聲道:“那你爲何會變成這樣?”
陸言歌聲音極輕,似是害怕再吓着陸玉珥,但陸玉珥還是被陸言歌驚得渾身一顫。隻是宗祠裏有白珞和宗烨,陸言歌站在宗祠門前攔住了去路,陸玉珥已是避無可避。
“你是歌兒?”
已經有許久陸言歌沒有聽過人這樣喚他了。自從陸玉珥消失,陸知舟打理玉湖宮,陸夫人相繼離世之後,就再沒人叫過他歌兒。
陸言歌看着陸玉珥的樣子心痛不已:“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麽,爲什麽你會變成這樣?”陸言歌指了指宗祠裏被白珞綁起來的人:“那他又是誰?”
三十五年前,陸玉珥在白玉山被重傷之後,從洛水中逃走。
雖然陸玉珥熟知水性,但在重傷之下仍不甚被旋渦卷入了洛水和河底。陸玉珥拼着最後一絲意識拼命遊上了岸,隻是早已辨不得自己在何方,隻記得在一片林中,似乎離扶風并不太遠。
陸玉珥從河裏爬上岸,周圍全是密林,茂密的冷杉遮蔽天日,即便在正午十分也透不出陽光來。
陸玉珥不敢在水裏待太久,怕那魔族男子仍然會追上來,隻好忍痛往密林深處走去。
那山生得甚是奇怪,尋常山脈越往上走,人迹越罕至的地方樹林便越茂密,往往越往高處,山頂的積雪也會更厚。但那山卻是越往上草木越是稀少,經過一道青黃不接的草線,在往上走林間唯一剩下的綠色便是長在石頭上的青苔。
陸玉珥正是心急害怕暴露行蹤的時候,卻聽見林間一聲輕響。
他原以爲是那魔族男子追了過來,沒想到回頭一看,卻發現一隻巨大的蜥蜴站在了自己身後。
那隻蜥蜴已近百歲壽數,看樣子是隻快要成精的。吸引這隻蜥蜴的除了陸玉珥身上的鮮血,還有水中帶着的純淨的水靈流的味道。
蜥蜴兩栖,水靈流與木靈流對它的吸引力最大。
陸玉珥知道,那魔族男子未必會追他到天涯海角,但這隻蜥蜴卻不是,如果不将自己吃進嘴裏,這隻蜥蜴必然不會罷休。
那隻蜥蜴綠色的鱗片泛着冷光,腥紅的蛇信子一下一下吐出來,眼眸純黑,眨眼之間一張白膜覆蓋上眼球,腥臭的,帶着腐臭的口涎從他口中流出來。
這隻蜥蜴不知道吃過多少死人才能散發出這麽難聞的味道。
陸玉珥顧不得身上鮮血直流,隻能将劍拔出拿在手上。
逃不掉,就隻能迎難而上。
那蜥蜴見陸玉珥拔劍,快速地向陸玉珥爬了過來。
陸玉珥像蜥蜴一劍砍了下去。蜥蜴側身躲過。陸玉珥隻覺得自己虎口一震,劍尖從鱗片劃過,傳出一陣尖利的響聲。
那蜥蜴的鱗甲竟如此堅硬。陸玉珥的劍尖隻在蜥蜴的身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口子。
那蜥蜴惱怒不已,更加快速地向陸玉珥襲了過來。
陸玉珥身受重傷,動作比平時慢了許多,竟然被蜥蜴人立起來撲倒在地。
蜥蜴的前爪壓在陸玉珥身上,腥臭的口涎落在陸玉珥的臉頰,順着陸玉珥的脖頸從陸玉珥的衣服裏流了進去。
陸玉珥一震惡心,反手一劍刺向蜥蜴。
但陸玉珥想要擡手時,卻驚覺自己的手竟然無力持劍。眼前也一陣一陣的發黑,意識漸漸模糊。
這蜥蜴的口涎竟然有毒!
陸玉珥心中越來越涼,從魔族手下逃脫卻要葬身蜥蜴之腹,讓他如何甘心!
他拼着最後一絲力氣,終于從地上拿起了劍,将劍一劍洞穿了蜥蜴的脖頸。
蜥蜴被貫穿脖頸卻沒有立時死去,疼痛讓蜥蜴劇烈地擺動起來,甚至對陸玉珥張開了自己腥臭的血盆大口,哪怕是隻剩最後一口氣也要報了這一劍之仇!
陸玉珥一手握着插在蜥蜴脖頸上的劍柄,一手撐住蜥蜴的下颚,握住劍柄的手用力轉動劍柄,攪碎蜥蜴的脖頸。
蜥蜴吃痛,掙紮起來,巨大的身軀轟然向側面落去。
陸玉珥正想松開握着劍柄的手,卻不想蜥蜴驟然向下落去。
陸玉珥似被一股巨力卷入旋渦一般,也随着蜥蜴向下落入深不見底的土坑。
頭頂是簌簌落下的泥土,滾落坑底時,尖利的碎石劃過自己的背脊,臉上是蜥蜴尖嘯時噴出的腥臭口涎。
蜥蜴下落時,一邊尖叫一邊扭動着身軀。陸玉珥終于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手臂脫力,被蜥蜴抛了出去。坑很深,但卻并不寬闊,陸玉珥隻覺得自己的頭撞在了什麽石柱之上,自己胸口一涼一痛,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陸玉珥這一摔摔得昏天黑地,等他醒來時,身上似壓着一塊大石,借着月光才看清坑底的情形。
坑底入手是綿軟的碎肉,陸玉珥拿起一看,竟是一塊人的心髒。他吓得将心髒一扔,剛剛動了一下,胸口卻傳來一震撕裂般的劇痛。
他往自己胸口一看,才發現自己劍竟然插進了自己的胸口,從自己後背貫穿,插入身後的地裏。
确切的說不是地,而是堆砌的心髒中。
壓在他身上的也并不是石塊,而是蜥蜴僵硬的屍體。
他的劍貫穿了蜥蜴的脖頸,又貫穿了他的胸膛。
他不明白自己爲何沒有死,不明白爲何什麽身上的疼痛那麽清晰。
他忍着同将死掉的蜥蜴推了開去,将劍從自己身上拔了出來。
他掙紮着從心髒堆裏爬了出來,帶着鮮血的手扶向了剛剛自己撞上的那根石柱。
他手上的鮮血,有他的,也有蜥蜴的。
他覺得自己手上傳來一陣刺痛,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他回過頭去看向自己手扶着的石柱。這才看清是石柱的樣子。
那石柱上端一顆骷髅頭對着他獰笑,石柱上刻滿了經文。覆蓋在石柱上的經文從他掌心汲取鮮血。鮮血從石柱上留下,填滿經文的凹槽。
陸玉珥大驚,下意識地想将手收回,但自己的手卻似乎被石柱吸住了一樣。
那石柱原本插在心在堆裏。經文的凹槽每被填滿一厘就會有一顆心髒腐爛發黑。他身下的心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包括那隻蜥蜴的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