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和印象中的已經大不相同,以前門口都是幹幹淨淨,不曾有一片垃圾,而現在,即便是門口鋪了水泥,由于太多年沒有人住,水泥已經裂縫,裂縫中長出了很多蒿草,到秋天時節,已經是蒿草最壯碩的時候,門是木門,油漆都已斑駁,和剛才來的村頭的那戶一樣,也是同樣的,老人都去世了,後輩都去了城裏,無論是有兒子的還是沒有兒子的,全應了被詛咒的那句話,曬墩了,人死不過燈滅,無論曾經做過多少令人轟動的事情,最後可能連個故事都難以流傳下來。
“這是我家。”站在荒廢的屋子前,婁飛鴻跟張婉介紹着,“小時候我就住在這裏,每年寒暑假,阿姨都會帶着汪翩來這裏小住一段時間,那時候我家條件不好,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在一個房間擺幾個床,大家就都睡在一個房間裏,爺爺都隻能睡牛棚的,哈哈。”
隻是現在,自己手裏也沒有門上的鑰匙,真的是很奇怪,記得小時候,經常會有小偷,有時候鑰匙放在門後面,或者放在某個固定的隐秘的地方,都會被摸,而現在,是大家都知道這家沒有人了嗎?沒有什麽東西好偷了嗎?甚至連小偷都不關顧了。
“要不,别進去吧,這麽多年沒人住,還是怕裏邊有什麽危險的東西,比如蛇蟲鼠蟻。”張婉想勸婁飛鴻還是不要進屋,但是她知道,這個話,根本沒有用,她真的會不進去嗎?這麽大老遠跑過來,難道就是爲了站在門口看一眼?不可能的。
婁飛鴻并沒有聽張婉說什麽,這個時候,不知道爲什麽,看到荒廢的屋子,看到沒有人住着的痕迹,也清楚的知道,所有的親人都已經離自己而去,這個世界的荒涼,像是海嘯一樣,從身後襲來,沒有藏身之地,沒有旋回的餘地,婁飛鴻終于忍不住情緒,眼淚像夏天的暴雨一樣,沒有預兆的奔湧出來。
她一步一步拾階而上,心裏在說着“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來看你們了,我應該每年回來住幾天的。”撥開路上攔着自己的蒿草,她手上也沾了一股艾草味,聽說艾草可以驅蚊,這樣既然門口長滿了艾草,是不是屋子裏就沒有蚊子了呢。
門鎖還是鎖着着,雖然經曆了這麽多年,但是也依舊無法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輕易的被打開。婁飛鴻并沒有急着去開門,她擡頭看了看,門框上還有村裏給到的門牌号,藍底白字,XX村XX組,XX号。
她上去摸了一把,上面并沒有沾染多少灰塵,可能是現在氣候的關系,農村裏邊灰塵也并不如城裏那麽大,站在這裏看得到,旁邊房間的窗戶,有的破了,有的還在,但是窗戶的玻璃卻還是那麽清澈,可能跟房子的朝向有關系,即使是無人居住,也把氣候最好的利用了起來。
她把門推開一點縫,讓自己的手機可以伸進門的反面,她伸出右手手掌,到左邊的那塊門的後面去摸索,摸到了一個釘子,釘子上挂着一個碎布編織成的小串,她熟練的把那串拿出來,果然,上面挂着幾把鑰匙。
她小心翼翼的理了一把鑰匙,插進鎖着的門鎖上,大門上的鎖并不是像城裏那樣的碰鎖,而是挂鎖,可以把兩個任意串起來的東西鎖起來。“咔嚓”一聲響,鎖開了,婁飛鴻推進門,客廳還是以前的樣子,隻是曾經坐在客廳裏一起嬉笑聊天的爺爺奶奶,他們的黑白畫像放在客廳靠着後門口那邊的桌子上,兩個人都慈眉善目的,面帶着微微笑。
婁飛鴻從屋子裏曾經很熟悉的地方找出一塊抹布,果然還是歲月不饒人,抹布已經風幹,捏在手裏就風化了。于是她從包包裏拿出面巾紙,拿起爺爺奶奶的畫像擦拭。
真的是太久沒有來看你們了,是我的問題,雖然心裏老說着在想你們,可是我的行動還真的是說明不了任何,你們會不會怪我,怪我就怪我吧,怪我就到我的夢裏多來幾次。你們是不是已經投胎轉世了,最近幾年一直夢不到你們了,哎,你們轉世了還會不會遇見啊。
婁飛鴻心裏有無數的話想說,隻是這些話卻是怎麽也不能說出口的,是一種“質問”,更是一種傾訴。
眼淚吧嗒吧嗒掉在老人的畫像上,婁飛鴻擦拭的更用勁了,還清晰記得,給爺爺辦白事的時候的場景,也記得給奶奶辦百事時候的場景,他們躺在備好的棺材裏,看起來很甯靜,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仿佛生前的那些事情,令人生氣的,令人感動的,令人開心的事情都不曾存在過,随着去殡儀館的一把火,所有的一切都歸于無有。
“想不到這屋子還蠻幹淨的,雖然灰重了一點,但是好歹不是被塵封了。”張婉看到婁飛鴻哭的停不下來,怕她陷在情緒裏出不來,
“是的,這個房子其實也不算老吧,我小時候住的房子才老呢,後來爺爺奶奶手裏也有錢了,就建了這個房子,廚房和洗澡的地方都很先進的,我跟你介紹介紹。”婁飛鴻聽張婉這麽說,倒真的又生出一股其他的情愫出來,張婉是第一次來自己家裏呢,得讓她了解了解自己以前住的房子是什麽樣的,畢竟這個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往東邊走就是廚房,廚房不算大,但是當時設計的可是功能很齊全的,婁飛鴻把水龍頭打開,竟然也流出汩汩的水來,隻不過,由于太久太久沒有使用,所以出來的都是帶有鏽的顔色的水。
然後是廁所,廁所的抽水箱已經壞了,摁一下,再也彈不上來。不過水龍頭也都還有水,放個半分鍾,竟然也能放出幹淨清澈的水來。
“真的是很羨慕你,小時候的家這麽溫馨,爺爺奶奶看起來也是很和善的人,比我好多了。”不知道張婉是真的失落還是爲了安慰婁飛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