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吳老漢,當初城西惡霸想要強占你家地皮的時候,不是你哭着喊着讓陳青天幫你主持公道嗎?現在好了,現在罵起了陳縣令狗官,真真是好人呐!”
“還有你潑皮賴三,縣令大人本來是要把你判去流放邊疆,隻因你家中老母尚在,這才網開一面……”
賣貨小厮的嘴皮子一直沒有停過,随着他的話語,倒是有寥寥幾人感到一絲羞愧,不自覺地低下頭來。
可忽然,穿着幹淨的漢子喊了一聲:“他肯定是這狗官請來的托兒,他們是一夥的,打死他!”
看着這個扛着雜貨盒子的小厮,漢子覺得自己像是受到了侮辱,這種侮辱隻有打死他才能徹底解除。
随着漢子的吆喝,身後的那群百姓像是狼群一樣開始嘶吼:“打死他!打死他!”
衆人一擁而上,朝着小厮沖了過去。
小厮被率先沖上來的漢子一腳踹翻,随後他便沒了知覺,因爲有太多的拳頭和太多的腳打在他的身上,根本來不及反應都被打暈過去。
即便是把他打暈了,一衆人也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們都是誠實人,說要打死他,就一定會打死他。
“打!”
“打!”
“打!”
一腳接着一腳,踹得小厮血肉模糊。
即便是小厮觸犯一些詭異,受到的刑罰可能都沒有現在嚴厲。
換句話說,這些誠實的百姓比一些詭異都還要來的可怕。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漢子一腳踹下去,小厮一點反應都沒有了,他們才慢慢停下來。
在外圍的吳老漢剛開始進不來裏面的圈子,等周圍人停手了,他才硬生生地擠進來,一邊踹着小厮一邊說道:“叫你胡說!叫你胡說!我老早就猜到了,這狗官跟城西惡霸是一路貨色,他們就是串通在一起想要謀取我家的地皮,幸虧我機靈……”
不過他也不想想,就他一個沒權沒勢沒錢的普通老漢,如果不是縣令大人秉公執法,恐怕已經凍死在街頭了,現在卻理直氣壯地罵着狗官。
這世道……
“在深淵之中,任何一束光都是有罪的。”
陳樹再一次明白了這個道理。
大商末年就是一場另類的末世,是黑暗的深淵。
隻有極少數人可以在這末世裏過得安穩,他們潛伏在更黑暗的角落,是最狡猾的捕獵者,随時随地都可能鑽出來咬你一口。
身死的陳青天和小厮就是這深淵之中的一道光,是不被接受的那些存在,是異類,需要被擦除。
陳樹的低語本來是不會被嘈雜的人群聽見的,可他的聲音好似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漢子擡起頭,看向眼神冷漠的陳樹,渾身打了個激靈,好像看到了了不得的怪物一般。
絲絲縷縷的詭秘氣息從陳樹的體内蔓延開來,以不慢的速度往外界延伸,在短時間内就覆蓋了縣衙的每一個角落,并還在朝着外界伸展,好像要覆蓋全部的正堂縣領域。
“去哪了!?”
一直注視着陳樹的漢子忽然發現陳樹不見了,突然就從案牍後面消失了,再配合上陳樹那漠視生靈的眼神,他好像明白了一些東西。
面前這個陳青天,肯定不是人。
其實這個念頭早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隻是因爲身後有很多人的支持,外有謝将軍的壓迫,他才抛開了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可現在眼睜睜看到陳樹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漢子有些害怕了。
将自己傳送到正堂縣上空數百米後,陳樹俯視着整座縣城,城中是紛亂的百姓和一隊隊走街串巷的騎兵,城外是将正堂縣團團圍住的“黑螞蟻”。
再度上升到很高的高度,陳樹極力地發散着自己的異化精神。
他發現對比大商王朝其他區域,正堂縣這座縣城可以稱得上是和諧、富裕的典範城市。
至少,正堂縣明面上還沒有在街上餓死的乞丐。
而其他縣城之中,到處都是餓殍。
更不用提殘酷的邊疆和荒郊野外。
“這個世界跟沙丸兄妹塑造的天羽宗末世很相似,都是末日裏人們最後的瘋狂。”
在這樣的世界裏,陳樹覺得隻有極少數極少數人是深淵裏的光,而他們正在飽受迫害。
他忽然明悟了,以自己現在這個固定的單體的精神狀态,在這樣的世界裏最可能會做出的選擇就是用異化精神慢慢污染整個世界,并且一步步吞噬掉它。
在不考慮是否會影響到未來自己的誕生的情況下,陳樹一定會這麽做,并且,陳樹現在幾乎沒有畏首畏尾的習慣,所以自己一定會忍不住吞噬掉這個世界的。
如果說未來一定會吞噬掉這個世界,就沖陳樹還能夠出現在未來并從未來來到這個世界,就說明他吞噬這個世界的行爲應該不會影響未來那個世界。
邏輯就是這麽個邏輯。
但陳樹散出異化精神,想要吞噬掉這個世界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爲這個邏輯,更有一部分原因是——
他想這麽做。
就做了。
“我就是光,終結這深淵的黑暗。”
……
随着漢子的呆滞,越來越多人發現了陳樹的消失。
“那狗官呢?”
“去哪了?”
“消失了!我親眼看見他消失了!”
“不會吧,是不是有暗道?”
“找找看……”
“沒有啊,翻遍了整個縣衙都沒找到人。”
“該不會是……鬧詭了吧?”
“什麽鬧詭,你看看我們這裏有多少人?我看是活見詭了吧!”
“這……”
衆多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盡皆無言。
他們來這裏就是想讓謝将軍的人看到正堂縣百姓的态度,然後放過他們。
可現在陳樹突然不見了,連屍體都沒留下,衆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想鞭屍都找不到對象。
“你看,那是什麽?”
有人忽然指着縣衙正堂外面角落裏的樹,沖旁邊的人說道。
旁邊那人看了過去,發現什麽都沒有:“沒什麽嘛。”
問話那人揉了揉眼睛:“不應該啊……”
他剛才分明看見有東西吊在那棵樹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