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卿擰着眉頭擰開了按鈕。
然後便看見衣衫不整的顧海峰躺在床裏面，臉色鐵青的看着他。
“爸——”顧少卿連忙去拉顧海峰。
顧海峰是真的沒有力氣，渾身還是發軟。
顧少卿一個人拉他，顯然是有點重。
但他到底是個成年男子，力氣是有的，站在床邊，總算将顧海峰拉了起來。
又從床肚裏将顧海峰的衣服拿起來，将顧海峰扶着到沙發上坐下，将他衣服一件一件的床上了。
顧海峰整張臉都白的厲害，顧少卿怕他有事，忙問他情況。
顧海峰咬着牙道：“我沒事。”
顧少卿跟姜紫彤說話時，顧海峰就躺在那裏聽着，聽到姜紫彤說起他就在這個房間裏時，他的整顆心都是亂的。
姜紫彤說她有辦法，她的辦法就是将他暴露在顧少卿面前？
暴露在這個被自己忽略了二十多年的兒子面前？
姜紫彤這個丫頭……
顧海峰氣的渾身都發抖，但是此時此刻，卻一句話都不想說。
回答完顧少卿之後，他就直接閉上了眼睛。
姜紫彤道：“叔叔，對不起……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穩妥的辦法，我知道我還是很嚴重的冒犯了您，但希望您不要怪我。”
姜紫彤說完，眼裏居然再次沁出了淚水，表情也是悲哀的。
她面對顧海峰時的态度，和面對顧少卿，完全不同。
姜紫彤走過這麽一遭，其實已經看出來誰是真心對自己好過的人，誰是讨厭的人。
她知道顧少卿不喜歡自己，既然不喜歡，那就沒必要再去讨好。
而顧海峰，的的确确是曾經将她當親女兒對待的。
雖然她知道，今天之後，這份情誼就徹底消失了，再也不見了。
可是對顧海峰，她還是無法徹底的狠心斷意……
父親去世很多年了，多年以後，他從顧海峰身上，又尋回了些許父親的感覺。
在國外漂泊了幾年，身邊幾乎無依無靠的她，來到S市見到顧海峰後，第一次有了些許安定的感覺。
雖然現在那感覺，已經淡到幾乎回味不到了。
顧海峰沒有睜開眼睛，他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跟姜紫彤說。
也再不想看姜紫彤一眼。
姜紫彤見她如此，最終失落的站直了身子。
她看着顧少卿，說道：“雖然我不知道溫時越會将涼栀帶到哪裏，但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下輪渡，餘氏倒閉之後，餘氏欺壓的貨運行業有部分被餘氏收購了，這其中就有你當年……當年差點被送走的那個碼頭。”
……
姜紫彤離開了，顧少卿遣散了外面的一衆人，包括顧峥跟袁慧佳。
然後給自己留了個無人的通道，背着顧海峰從後門上了車，親自開車将顧海峰送到了醫院。
等到醫院那邊檢查身體确認除了麻藥以外别無其他後，他才打電話給袁慧佳等人，讓他們來醫院看顧海峰。
顧少卿走的時候，顧海峰叫住了他。
這對父子這麽多年間隙的确不少，顧少卿的眼裏顧海峰看不上他，顧海峰也的确覺得這個兒子缺乏了點男子氣概。
這麽多年，也的确對他忽略的有點多了。
他并不算一個好父親。
“少卿啊，爸爸對不住你。”顧海峰說。
顧少卿道：“都過去了，爸。”
顧海峰悲從中來，說：“如果不是我一時糊塗，你跟紫彤，甚至涼栀，都不會遇到這麽多磨難了……都是我的錯。”
顧少卿又說：“都過去了。”
顧海峰道：“還有，紫彤跟……跟林墨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顧少卿“恩”了一聲。
顧海峰看他，問道：“那你覺得，紫彤跟林墨還有可能麽？”
雖然真的不想再管姜紫彤，也不想再看到她。
可私心裏，顧海峰還是不希望姜紫彤未來過的太苦太累，那畢竟是兄弟留下的唯一血脈。
姜紫彤如此費盡心機，就爲了擺脫蘇衆海，想挽回林墨……
雖然她用錯了方法，可到底是癡心一片……
顧少卿說：“我不知道。”
頓了下又說：“林墨要走了，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裏，我不知道姜紫彤跟您做了什麽交易，但也大概猜的出來……可我想，等姜紫彤擺脫自由身的時候，林墨應該已經不在這個城市了。”
雖然林墨說了會聯系他們，可那個聯系，必定是單向的。
隻要林墨自己不想聯系他們，他們根本無從去尋找林墨。
顧海峰看着顧少卿，到底是歎了口氣，說：“感情啊……就是那麽磨人的，一步錯，步步皆錯……都是無奈啊！”
顧少卿看着躺在床上的父親，猶豫之後還是道：“爸，您知道麽？如果涼栀沒有出現，我應該也不會遂了你的意娶姜紫彤的，可我曾經想過，如果我不娶姜紫彤，您會怎麽對我？我想到最壞的結果是……您不要了我這個兒子……”
顧海峰的眼神悲涼起來：“少卿，我……”
“但是即使您不要了我這個兒子，我也不能不要了您這個父親……”顧少卿笑了下，說：“因爲養育之恩，我無以爲報，而您作爲父親，其實并不欠我什麽。”
顧海峰的眼淚掉了下來……
顧少卿沉了一口氣，又說：“爸，媽和姐姐以及姐夫，應該很快就到了，您好好養身體，不用擔心，我保證，我一定會将涼栀平安帶回來。”
顧海峰點點頭，就那麽看着小兒子，轉身離開了房間。
……
顧家亂了，顧氏的嚴晖，顧家去世老太太的陽壽生日，ULE集團二十五周年的成立慶典。
終究還是被毀掉了。
天上不知何時，再次飄起了雪，紛紛揚揚的，比之前幾次還要大。
這是S市第幾場雪了？記不清了，但幾年的雪的确很多。
今年的冬天，也的确更冷了。
顧少卿走出醫院，擡眼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感覺到那冰涼的碎屑落在自己眼睛裏。
又很快被眼睛裏的溫熱融化掉。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被這盛大的冬日包裹，寒冷似乎無處不在。
但是無礙，在寒冷的冬天，也終有過去的那日。
“等我……”他輕輕開口，嗓音尴尬。
等我，涼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