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栀緊咬着唇瓣，嘴裏甚至有些血腥味，她說：“是……我沒有證據。”

“可你心裏已經認定了是我，對麽？”

涼栀沒有否認，說：“是。”

孟婵娟勾唇一笑：“所以，你這是想讓我自己承認？還是要詐供？”

涼栀說：“孟阿姨，都到了這個地步，我想求的，也隻是一個真相……你該明白，如果我們想讓你坐牢，哪怕你不承認，憑着顧家和餘家在S市的勢力和影響力，你也逃不掉。”

孟婵娟笑了起來，蒼白的臉因爲笑變得有些微紅起來，眼角甚至也泛了紅。

她盯着涼栀看，說：“悠悠，我當初對你不好麽？你爺爺身體不好，你父親對你不管不問，整個餘家宅子裏，隻有我最關心你，隻有我在你怕打雷睡不着覺的時候抱着你給你說故事哄你睡覺，隻有我陪你去遊樂場去玩你想玩的所有冒險刺激的遊戲……你都忘了麽？真的忘了麽？”

“我沒忘！”涼栀說：“但我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獲得我的好感，也讓你自己得到所謂女主人的滿足感，甚至有間接引導爺爺和父親主動提出娶你的事兒……但是很可惜，你的希望落空了，爺爺那時候因爲我父親對我冷淡，對他的個人問題早就不關注了……”

“至于我父親……”涼栀笑了下：“就像你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他從未對你有超過朋友之外的任何男女感情……”

“夠了——”

“還沒夠！”涼栀繼續：“你肯定非常非常的恨我母親，這是搶走了你所愛的女人，你恨不能她死……但其實，你也會恨另外一個人吧，那個人，就是不嫌棄母親出身，很爽快的同意父親跟母親婚事的我爺爺……不過我想，你對我爺爺應該沒有那麽狠，因爲我爺爺很喜歡你，對你也算得上很信任，若你未來有機會嫁給我父親，我爺爺是可以幫你一把的，對吧。”

“可是這個世界總不能如你所願，你在餘家辛辛苦苦守了那麽多年，将自己的所有青春和熱情全部給了餘家，給了我父親，結果呢，我母親去世十七年，我爺爺也沒有在讓你嫁給我父親的事兒上幫上過一點兒忙，那時候你心裏一定恨死了他……”

“可真正讓你恨得失去理智的，應該是後來……也就是五年多以前，我父親打算迎娶溫靜言，而我爺爺……我爺爺居然沒有反對，還答應了……是了，我爺爺同意了我父親跟溫靜言的婚事……我猜測，那一刻，你應該氣瘋了吧，因爲原本你覺得我爺爺一定會反對的，畢竟相差十九歲，太多了……那甚至是你覺得唯一可能阻止父親再婚的人了吧……”

“可惜的是……我爺爺卻同意了。”涼栀的聲音虛弱了起來，可是每個字，依舊說的很清晰。

她整個身子都微微的發顫，身邊顧少卿伸手攬住她，溫熱的手掌捏着她的肩頭。

他在用自己的方法告訴她：“不要怕，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邊，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怕！”

涼栀咬着牙，再次道：“所以……你尋到機會，害死了我爺爺，對麽？”

“你——”餘方毅整個人炸了一下，心口像是狠狠被人抓了一下。

好在顧少卿忙起身拉住他，說：“嶽父，鎮定……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餘方毅的大腦已經整個不能思考了，他喘息着，抓着顧少卿的手，似乎是想說什麽，但終究是什麽都說不出。

顧少卿再次開口：“嶽父，你還有涼栀。”

這句話，總算起了點作用，餘方毅覺得自己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明起來，整個思維也像是從寒冷的高空被拉了下來。

等他被顧少卿拉着坐下時，眼圈已經紅的滴血。

有些東西，藏着掖着，早就沒什麽意義，一次性說開，将心嚼碎成泥。

剩下的再交給時間，等着滄海桑田，等着鬥轉星移。

說不定哪一天，那原本碎成泥的心，可以重新變成磐石，且堅硬不摧。

顧少卿看見眼睛逐漸回焦的餘方毅，松了一口氣，說：“嶽父，其實該知道的，您基本也算全部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給我跟涼栀吧……”

餘方毅看他，臉上閃過一絲茫然，而顧少卿已經扶着他起身。

然後開門，叫了李鶴過來。

“李管家，麻煩您将嶽父送到溫女士那裏去。”

李鶴看着面色幾乎慘敗的不像個人樣的餘方毅，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忙點了頭，上前扶住餘方毅。

餘方毅看着顧少卿：“少卿……我……”

“嶽父……您要相信涼栀，也要相信我。”

餘方毅站在那裏，許久後，終是閉上眼睛，跟着李鶴去了。

顧少卿重新關上門，走到客廳坐下，伸手很随意的将涼栀攬在懷裏。

涼栀那邊，也是緩了好一會兒的氣，才又看向孟婵娟：“孟阿姨……現在我爸不在，有些話我便隻說了……過往二十多年，我是真心的将您當成母親，一直尊敬您，信任您，也……喜歡您，那麽現在我想問問您，我對您這二十年多年的誠心誠意，夠換您給我一個完全的真相的麽？”

孟婵娟顫着睫毛，嘴角依舊帶着笑，那個笑，竟然是溫柔的。

然後，她緩緩開口，語氣極其的輕。

她說：“我當年，跟你母親關系其實很好，我們一塊吃飯，逛街，讨論男人，也讨論愛情……說實話，我那時候也經常會想，如果我們不是愛上同一個男人，一定會成爲朋友的，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如果……”

孟婵娟得承認，自己那時候努力跟盛如雪走的近，是想騙取她的信任，而事實上，她也算成功了。

所以後來盛如雪懷孕，放心的将藥膳的事情交給她，那時候，她年輕，膽子也小，許多事情其實不敢真的做的太明顯。

她隻是用了一些方法，讓盛如雪難産而已……

而盛如雪原本身體也不算特别好，這個其實對她根本算不上多難。

後來，盛如雪果然因爲生産難産死了，死前留下了一個孩子。

便是涼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