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涼栀躲了，弟弟要拉她，她居然躲了。

那時候，她還會認爲是這個小女生害羞，不好意思，尴尬，等等原因才會躲。

可現在想想，她當時的反應，很明顯是一種來自身體本能的排斥。

她自己大概都沒想到自己會躲。

身體的反應，比大腦更迅速。

“怎麽？姐姐是無法告訴我答案？還是這個答案太殘忍，怕我接受不了？”溫時越笑着，再次開口。

溫靜言眸子輕顫，緩了口氣後，才說：“我的确……無法告訴你答案。”

頓了下，又說：“阿越，這世上沒有如果。”

溫時越吐出一口氣，眉眼垂着，眉骨上投下一層淡淡的影子。

他沒有再說話。

看着這樣的溫時越，溫靜言又心疼。

她想開口安慰點什麽，溫時越卻在那時又開了口。

他說：“……沒有如果，那就不要如果。”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聲音低低的，有陽光從窗外投落下來，在他側臉上打上淡淡的虛影。

他的聲音也被陽光打的很薄，很淡，溫靜言幾乎要聽不清。

他說：“……可以，重新開始。”

是啊，他們還可以重新開始。

他已經收到确切消息，下周一。

下周一，她便會來到餘氏上任，與他共事。

快六年了，這該是他們的，重新開始。

……

周末時間，涼栀回了一趟出租屋，是爲了齊瑤。

齊曉陽的舅舅再次找上門，卻不是爲了别的事，而是齊曉陽的外婆，那個老太提，突然病倒，人怕是要不行了。

老人家一輩子尖酸刻薄，重男輕女嚴重，齊曉陽的母親三兒上位成功，還生下孩子。其中有這個老太婆的唆使。

女兒婚後，她也是各種由頭要了女兒不少錢，而這些錢，全部用來補貼給了自己兒子。

對齊曉陽，這個做外婆的從來沒放在心上過，這是實話。

老太婆家在農村，那邊人思想普遍還是比較保守，她的閨女當小三，還擠走了正室生了孩子。

這名聲自然不好聽，她一邊問女兒要這錢，一邊對外跟女兒是撇清了關系的。

隻說從來沒生過這樣的女兒。

沒想到這個女兒是個短命的，結婚沒多久就走了，跟着那個便宜的二手女婿一塊。

這便算了，還丢下了一個一歲左右的孩子。

那是她的外孫，可她沒打算管，外孫和孫子那是有區别的，人也不是跟着她家姓，養着有用麽？

再說，現在的孩子養起來可是費錢的很，他不想花這個冤枉錢。

所以當時醫院和警察局都打了電話給她，她隻當自己沒聽見，也沒去看過。

後來，兒子結婚，媳婦肚子一直沒動靜，這才想到了齊曉陽這個外孫。

好歹也算有一半親女兒的血，那就是身體裏有四分之一自己的血，那就是可以當親孫子養得。

可是沒想到齊瑤不放人，後來惹出一堆事兒，都鬧到警察局了，也沒将孩子給要回來。

後來又扯出來一堆，知道齊瑤榜上了厲害的人，他們平頭百姓得罪不起了，也就漸漸絕了這個念頭。

但也不算完全絕了……總想着，齊瑤一個女孩子家，總要結婚的，未來生了自己的孩子，齊曉陽這個外孫，還是有機會要回來的。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前段時間農村扶貧辦組織免費體檢，恰好老太太這段時間總覺得身子不利索。

便去做了個檢查。

結果檢查之後，那邊提醒她最好去市一院去做個詳細檢查。

去市一院，那就是要花錢的了，老太太不大樂意。

就這麽拖了兩個月，一直到老太太前幾日早上，起床時突然大腦一沉，直接倒了下去。

然後整個人，瞬間就不好了。

齊曉陽的舅舅說：“是中風……另外還有肝癌晚期……當時醫生讓查的其實是肝，她沒去，那天突然中風送到醫院，這才是做了個檢查，查出來……此外血壓也有點高，一身都是病……”

齊曉陽的舅舅前幾個月估計也挺折騰的，較之于那時候，瘦了許多，聽聞已經離婚了，當初跟殷一飛的表妹也沒成，現在落魄的很。

按說老人家身體都成這樣了，想要見一見外孫無可厚非，齊瑤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

便答應了。

可沐琳兒不放心，她周五下午去了臨市出差，不能跟着去，便打了電話給涼栀，讓涼栀陪着一塊。

涼栀自然不會拒絕。

她直接回出租屋跟兩人彙合，然後由齊瑤開着沐琳兒的車，載着齊曉陽和涼栀一道去。

顧少卿安排了兩個保镖，在後面跟着，涼栀也沒反對。

而等他們到了醫院後才知道，老太太進入醫院已經幾天，除了最初齊曉陽舅舅交了兩千塊錢，後續費用一律沒有繳納。

醫院打了無數電話，都是無人接聽，或者直接被挂斷。

涼栀等人到了後，居然首先被醫院催着繳納費用。

涼栀以爲齊瑤會怒，但她并沒有，隻是很平靜的問護士：“去哪兒交錢？”

護士說了後，齊瑤便打算跟着去，讓涼栀幫忙帶着齊曉陽進病房。

涼栀忙拉住她，說：“你陪着曉陽進去，我去幫你繳費。”

齊瑤笑了下：“你去做什麽？那裏面的人，是曉陽的親外婆，而我，是曉陽的親姐姐，曉陽是我的責任，他如果成年，他外婆也算是他的責任……所以，我就是爲了未來成年後的曉陽交的，就當是曉陽對這個外婆敬最後一點孝道吧……”

涼栀擰着眉沒做聲。

齊瑤又說：“放心，我真不是聖人，主要是有你和琳兒在，我特安心……因爲我知道，即使我現在将我所剩不多的積蓄全部花完了，未來我需要用錢，你們也會不遺餘力的幫助我……再說，我可沒忘了曉陽還有個有錢的幹爹呢！”

涼栀被這句話逗笑了，到底是松開了手，對齊瑤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先帶曉陽進去。”

齊瑤點點頭，又對齊曉陽囑咐：“曉陽，記住我路上跟你說的，外婆是病人，我們對待病人應該和善，友好……要說安慰鼓勵的話，做體貼柔和的事，千萬别惹外婆傷心，知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