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越沒有逃掉韓老爺子的眼睛，韓老爺子用一條短信詐了他。

但那次的車禍，其實并不完全怪韓老爺子，這其中，有溫時越自己的一份絕望。

他等了大半年，找了大半年，整個S市幾乎被他翻了個遍，可是找不到人。

他的女孩好像憑空從S市消失了，可是沒人可能無緣無故的消失。

有一段時間，他每次看到新聞報紙上發現了什麽無法辨認的屍體之類，整個人都不像是自己的。

可他卻強迫着自己親自去看，去查，去确認那個人不是他的女孩。

望江江水涼寒，每年都對生活亦或者對愛情絕望的人投江而死。

有些人，會順流而下，飄到不知名的遠方。

可更多的人，會被深水裏的水藻糾纏在水底，最後成爲魚蝦口中的食物，一堆白骨零散在河底，跟泥沙一塊永遠融入望江之中，不被人發現。

他無數次的做惡夢，會想，涼栀當時那麽絕望和傷心，會不會也因此去做傻事？

韓老爺子說，她被人救走了？可韓老爺子會不會在騙他？

多少次，他想沖到韓老爺子的面前去質問他，涼栀究竟被誰帶走的，究竟是誰，帶走了他心愛的姑娘？

可他不敢，也不能。

五年時間，他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樣子。

站在了他想站着的高度，人人看見他，都會喊他一聲溫總。

曾經看不上他的人，開始對他笑臉相迎，曾經嫌棄他窮的女人，也開始明着暗着的對他送秋波。

他走在人群裏，人群爲他開了明亮的道。

他站在高樓上，高樓淩冽的風提醒他已經将許多他曾經不敢想的，都踩在了腳下。

可他還沒強過韓老爺子，也沒強過顧少卿。

孟婵娟問沈煙疏，溫時越會爲了涼栀存着必死之心麽？

會的，真的會的。

那一次的車禍，便是第一次，溫時越那麽絕望的想要去死。

陪着涼栀去死，追着她的腳步，與她黃泉相遇，他都覺得那對他是個不錯的結局了。

都說活着，是人的本能。而死亡，隻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自然選擇。

溫時越在那一刻，居然忘了自己還有這份本能。、

一條來自涼栀曾經号碼的短信，讓他陡然騰起了所有或光輝或燦爛的希望。

他開着車飛奔而去，猶如一隻飛蛾撲向了熊熊烈火。

他以爲終将浴火重生，等來的卻隻是一場幻滅。

都是假的，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可他想，若不是那一刻他放棄求生，韓老爺子也不會更加明确的告訴他：她沒死，隻是被人救走了。

可被誰救走了，韓老爺子始終守口如瓶。

他沒有繼續追問，韓老爺子也不可能說。

他們之間有默契的選擇了各自退一步。

老爺子告訴他涼栀活着的消息，給他生的希望。

他答應老爺子一定會跟韓娉婷訂婚，會對韓娉婷好。

“你可以不愛娉婷，但不能讓她知道你不愛她。”

這是老爺子從醫院離開時，說的話。

那時候，他肩頭舊傷複發，一隻腿也有骨折，整個身子虛軟的厲害，除了閉上眼睛好好做個夢，他什麽都不想做。

或許夢裏還能見到涼栀，他這般想。

不過後來許多事情的發展，并不如韓老爺子所願。

韓娉婷還是發現了涼栀的存在，可她卻沒有說，也不敢說。

但溫時越還是跟她訂了婚，對她很好。

若不是知道他心裏有個人，韓娉婷都要相信他是真的愛她了。

韓娉婷有時候會想，如果韓老爺子沒有去世，或者再晚一點去世，也許溫時越還會跟她結婚也不一定。

那時候，不管涼栀回來沒回來，都沒關系了。

溫時越，也不可能那麽輕易的擺脫韓家，擺脫她了。

可其實韓娉婷還是想差了，因爲溫時越的心裏，從未想過跟涼栀以外的女人結婚。

他會從中斡旋，努力找到别的辦法去脫身，也許更難，或者更麻煩，甚至可能會出現第三次第四次“車禍”……

那沒關系，至少在他死之前，他想在涼栀心裏最後留下點什麽……

溫時越曾經對涼栀說過許多話，但是這兩次車禍，他卻沒有說。

或許知道說了無用，又或許是想自己保留一些自己認爲不那麽明麗的回憶去獨自品着。

至于品出的滋味是苦是甜，那都不要緊。

好歹不是乏味到沒有一點滋味，就是了。

“姐，你覺得如果我當初……當初不去做那些事，就好好的跟涼栀在一起，我們能走到最後嗎？”

這種假設溫時越提問過自己無數次，答案都是否定的。

正因爲如此，他當初才如此決絕，如此義無反顧。

他在求死，可又何嘗不是在求生？

哪怕是絕境裏的，那難覓得柳暗花明的生？

溫靜言看着自己弟弟，其實以她對涼栀的了解，她覺得如果一切按部就班，涼栀未必不能跟他走下去。

但前提是，涼栀真的很愛他。

她當初見過涼栀幾次，對涼栀印象很好，也看出來弟弟非常喜歡涼栀。

涼栀單純，年紀小，性格開朗愛玩兒，可能還不懂愛情到底是什麽。

既然不懂，又怎麽能說自己愛上了一個人？

印象中很深的一次，溫時越帶着涼栀來家裏，他們家房子小，簡陋的很，但是打掃的還是幹淨。

她心裏覺得沒什麽，既然兩個人交往，理應讓女孩兒知道他們家真實的狀況。

她提了幾次，都被弟弟拒絕，最後還是涼栀自己追上門的。

當時弟弟輕微皺了下眉，很明顯不大高興，但他也沒說什麽。

然後弟弟說進去換件衣服，讓涼栀在外面等他。

這個女孩果然就安靜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期間她給涼栀倒了一杯水。

女孩好奇的打量四周，是真的很好奇，她的眼神幹淨純粹，是沒有任何惡意的。

可弟弟出來看到她的打量，還是瞬間冷了眸子。

但他還是克制住了脾氣，說：“走吧。”

說完，走到涼栀邊上要拉她，涼栀下意識的躲了下，水杯裏的茶水濺出來，濕了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