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栀有些緊張。
溫靜言和孟婵娟,這兩個女人對她來說,都太過特别。
首先,她們都是跟父親有關的人——
一個是她曾經覺得會成爲自己母親的人。
一個,則是真的當了她後媽的人。
可她們又是那樣的不同,别的不說,單單是年齡。
孟婵娟今年已經四十五歲,溫靜言卻還不滿三十歲。
餘冬至這孩子雖小,但他說的話倒是一針見血。
——孟婵娟沒有溫靜言年輕,也沒有她漂亮。
而年輕和漂亮是女人最大的财富,跟溫靜言相比,孟婵娟的确算是沒有什麽優勢的。
但她又多少了解父親,父親選擇溫靜言,絕對不止是因爲她年輕漂亮,若是如此,母親去世之後,他便大可以找各種各樣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他有那個能力,也有那個實力……
可他沒有,他爲了母親守了整整十七年。
但似乎也是在今天這個時候,涼栀才發現了一件事情:孟婵娟跟溫靜言的立場,從來就不是和諧的。
不但不和諧,甚至還是對立排斥的。
那可是情敵關系!
可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居然相安無事的在這個宅子裏,呆了五年,溫靜言懷孕期間,還是孟婵娟帶着她去産檢。
涼栀覺得很不可思議,甚至可以說,有點詭異了!
尤其是她此前心疼孟婵娟,還規勸她離開餘家,離開父親的身邊。
覺得父親已經結婚了,她再這麽守着毫無意義,但孟婵娟一直沒有走。
這世上真有那樣一個人嗎?
哪怕對方不愛自己,也願意守在那個人的身邊。
每天看着對方跟别的女人纏綿恩愛,溫馨浪漫,不去嫉妒不去埋怨不去恨,還去照顧和幫助那人的妻兒……
涼栀以前沒有深入的去想,現在去想,隻覺得背脊就騰起了一股子冷汗。
也許真的不是沒有,但那幾乎算是聖人一般的存在了。
所以,她的孟阿姨,是那樣聖人一般的人嗎?
她幾乎用自己的一生去守護着父親,看着她結婚,生子,看着他爲了所愛之人痛徹心扉十多年,看着他愛上别的人,又跟别的人結婚生子……
隻要想一想,這心路曆程都足夠在心髒上碾上千百個來回了。
簡直可怕!
茶室的門被溫靜言推開,溫靜言側身走到一邊,示意涼栀進來。
涼栀沉了口氣走進去,隻覺得心口都是涼的。
很快劉嬸送來茶盞,溫靜言也沒讓劉嬸忙活,自己親自端起茶杯倒茶,讓劉嬸出去時帶上門。
劉嬸應了一聲,房間的門合上,整個空間裏,隻剩下涼栀跟溫靜言兩個人。
溫靜言将一杯熱茶放在了涼栀跟前:“先潤潤嗓子吧!”
涼栀顫着睫毛,緩緩擡起頭,看了溫靜言一眼,見她垂着眼眸,端起茶水自顧自的喝了一口。
她便沒說話,隻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是花茶,幽香蕩在舌尖上時,帶着些微的苦澀。
但這苦澀也讓涼栀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一點。
而溫靜言,就在那時開口了。
溫靜言說:“悠悠,你是信我,還是信孟婵娟?”
涼栀怔了怔,看她。
溫靜言依舊紮着魚骨辮穿着綿綢的略微寬大的家居服,讓她原本薄削的身形更顯得單薄的厲害。
不知道是不是涼栀的錯覺,總覺得現在的她,比當初她追着溫時越時見到時,還要瘦一些。
那個時候,她是醫院的一個小護士,穿着一身白衣,一張臉素淨幹淨,沒有任何妝容,卻給人一種清新自然的美感。
她當時眼睛一亮,心想難怪溫時越長得帥,他姐姐都那樣漂亮呢!
當時甚至想着,如果她要有個表哥堂哥之類的,肯定要将溫靜言介紹給他。
那時他們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單純着,也美好着,時光也是柔軟着。
可是幾年過去,一切都變了,變得那樣快,讓人反應不過來,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她再見不到那樣幹淨靈秀的笑容了,她想。
“那也得看你說了什麽。”涼栀身影略微的幹,明明剛剛才喝了茶水。
于是她又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茶水潤過喉嚨,還是有點幹。
“如果我說你孟阿姨,從未放棄你父親,你信麽?”
涼栀怔了下,緩了口氣後,才道:“……你之前還說你相信我父親。”
溫靜言卻淡淡笑了下:“我是相信你父親,但是一句實話,我從未信過孟婵娟。”
涼栀盯着她看了片刻,問:“所以……你是有證據了?冬冬看到了什麽?”
溫靜言繼續笑笑:“我是個大活人,雖然不算多聰明,但也不至于傻到身邊有人觊觎我丈夫,我卻一點感覺不到……也就你父親覺得她隻是他的朋友,知己,别的什麽都沒有……我那時候,也隻是提防着,但我沒想到她居然被冬至撞見她……”
溫靜言頓住了,一隻手在眉心按了下,像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過了會兒後,才說:“……所以你該明白,你的孟阿姨究竟猖狂成什麽樣子了?”
涼栀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人掐了一把,略微的難受。
她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猖狂”這個詞,去形容她心裏幾乎跟母親一樣存在的孟婵娟。
“她……究竟做了什麽?”
幾乎努力很久,涼栀才低低問出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卻好像耗費了她巨大的勇氣。
因爲那話一問出口便是證明:她相信了溫靜言說的話。
她的孟阿姨,孟婵娟,對他父親這麽多年,從未放手。
不但沒放手,甚至可能還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
溫靜言扯起唇角,眼神有點悲哀,她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她似乎做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做……我說不好,所以我才佩服她,因爲她若真的做了特别過分的事情,你父親必然不會讓她繼續留在餘家,她的度,真的把握的恰到好處……”
“不過到底偶爾也會情難自禁吧,所以偶爾,也會在你父親不知情的情況下,對他做一些親昵的舉動,但那次,卻被冬至撞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