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琳兒覺得,如果她還有選擇,她一定不會選擇白南淳。
白南淳是她的客戶,他們接觸到現在,兩年多,差不多快三年了。
相較于她别的男性客戶,她對白南淳的印象的确更好一點,甚至可以說,非常好。
一個和自己上司做着隐晦交易的女高管,遇到一個溫和有禮,長相不錯,沉穩有度的單身男人,說不産生點想法,那幾乎不可能。
可沐琳兒常常覺得,若隻是單純的遇到白南淳,沒有蘇衆海那一茬,以她驕傲的個性,又或許不會高看白南淳幾分。
許多東西,真的需要對比,對比之後,才能顯得一個人愈發的好,好到讓自己心動。
譬如現在,她終于擺脫了蘇衆海,齊瑤說她可以重新去追求一段獨屬于自己的人生,但她依舊覺得,太難了。
她擺脫了蘇衆海,可是沒有擺脫自己骨子裏的尖銳和晦澀,以前她走上邪路,還能去怪一個已經從她生命中消失了幾年的前任。
那現在呢?她還能這般自私的想麽?幾年過去了,人人都有了新的生活,誰還記得青蔥年少時的那點可笑真誠,就算記得,除了醉酒後無聲且傷感的感慨幾句,還剩下什麽?
都過去了,她二十七,不是當年的十七了。
所以再次面對白南淳時,她的心裏其實是畏懼的,她想,如果白南淳像以前一樣溫文爾雅的對她,她大抵是永遠不敢邁出那一步的。
但是沒有,因爲種種原因,白南淳主動走進了她的生活,以一種若有似無的暧昧籠罩着她。
她甚至都來不及拒絕,因爲他的分寸把握的是那樣好。
就像是一個引誘動物的獵手,一點點放餌,誘惑着她一步步的靠近圈套,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遲了。
于是“撲通——”一聲,她掉了下去。
她開始掙紮,想要爬出去,想要掙脫,想要離開,但是無用。
白南淳如影随形的出現在她的生命中,他撕去了溫文爾雅的外衣,變得兇狠而霸道,用一種不容置喙的方式強迫着她接受。
接受他的存在,接受他已經在她的世界。
沐琳兒深刻的知道,她對這個男人,根本無能爲力,此前的幾次所謂抗争,都是極其可笑甚至是幼稚的。
白南淳看她,就像看一個早已經到手的獵物,他從來沒考慮過她會逃脫這個可能。
将近三年的時間,她将他當成客戶,而他,将她當成了什麽?
沐琳兒有時候會想,其實,還是可以拒絕的啊。
即使那個男人勢在必得,但人是她自己的,她能控制不住自己麽?
他再有耐性又如何?她不接受,哪怕強了她,她就是不接受跟他有一段正常的關系,他又能如何?
殺了她嗎?他不會。
就像曾經她對那個背叛她的男人無能爲力,她也特别想看另外一個人對自己無能爲力。
若是她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或者她還能在感情的世界裏遊刃有餘那麽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她大概都會這麽做……
可是,她二十七了,二十七歲的女人,許多已經結婚,爲人婦,爲人母,甚至孩子都讀幼兒園和小學了。
她還有那個心力去折騰麽?還有那個資本去折騰麽?
而且,折騰一個哪怕萬分一可能對你有真心的男人,你和當年的那個被你恨了的男人,又有什麽區别?
她累了,過往十二年時間,她用了七年将青春搭在一個沒有意義的男人身上,有用後面的五年多時間去恨那個沒有意義的男人……
她将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團糟,甚至差點毀了自己……
她累了,真的累了,再怎麽狡辯,再怎麽牙尖嘴利,再怎麽僞裝的光鮮亮麗,她都真的累了……
而她周圍,有一個她擺脫不了,卻又分明适合她暫時栖息的白南淳……
哪怕是貪婪自私甚至是賭一把也好,她想試一試。
她設想過各種可能,最壞的結果大抵就是:再次被辜負,但她應該沒有力氣在用五年多的時間去恨。
都說成年人的感情,随便一下就會傷筋動骨,她這種連靈魂都快碎成渣渣的人,還在乎什麽筋骨麽?
早不在乎了。
也,不想在乎了。
……
涼栀回到自己出租屋時,發現顧少卿沒有在卧室床上,而是在客廳沙發上坐着。
他在翻看一本雜志,看見涼栀,站起身走過去,剛伸出雙臂,涼栀柔軟的身子已經鑽進了他的懷裏。
顧少卿揉了揉她儒軟的頭發,問道:“怎麽了?不開心?”
涼栀在他懷裏搖了搖頭:“也不是,就是有點……感慨吧。”
涼栀和齊瑤都看出沐琳兒今晚的這個“試一試”決定,是真的在深思熟慮後破釜沉舟的一次。
這本該是一件好事,但涼栀不知道爲什麽,就是心裏沉甸甸的。
沐琳兒比她和齊瑤在爲人處世方面,都要成熟穩重許多,感情方面自然也是。
齊瑤還在期待美好的愛情終有一天會如期而至,沐琳兒卻好似看透了許多,想要選擇一份安甯。
是的,她想跟白南淳試一試,是好事,但她的心态,卻算不上多好。
顧少卿伸手直接抱起了她,涼栀也不阻止,整個人被他抱到了卧室的床上。
後背靠上儒軟的枕頭時,顧少卿才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你相信命運這東西嗎?”
涼栀點頭,自然信的,她跟顧少卿之間,她就覺得是命運的安排,是命運将顧少卿送到了她身邊,成爲指引她迷途世界裏,唯一的光源。
顧少卿笑了下,說:“其實我一直覺得,真正讓一個人獲得真感情的,不是你遇到了多好的人,而是你自己非常的好……不管曾經遭遇了什麽——是不公的命運,是錯付的真心,還是别的任何——隻要你保持初心不變,依舊努力做一個很好的自己,那總有一天,會有那個很好的人,踏着月光,邁過山川,穿越人海,找到你……”
涼栀眼眸輕顫了下,聽見顧少卿又說:“比如我,就是這樣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