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伊人這個名字,對黎琛來說從來不陌生。
黎琛讀高中開始,就經常聽到身邊男生提起顧伊人。
“知道嗎?初中部來了個女孩,長得特别漂亮,上學第一天,就收到了一大摞情書……”
“真的假的?初中?才多大啊,就收到情書?難道比如蘭學姐還漂亮?”
如蘭是當初學校公認的校花,黎琛見過,是挺漂亮的,但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那男生說:“靠,我說不是一個級别的你信嗎?真的非常漂亮,我在操場看到了,雖然就遠遠的一眼,我就覺得我腿軟的走不動路了。”
“我去,真的假的,那麽漂亮的嗎?叫什麽名字啊?哥們去會會?”
“名字啊,也是超級貼合本人的,叫顧伊人!”
……
……
那是黎琛第一次聽到顧伊人的名字。
而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經常聽到這三個字。
每天每天,身邊的男生們一邊說她,一邊爲她或癡或瘋。
女生們一邊說她,一邊爲她或驕或燥。
她因爲容貌,不動聲色間,已經成爲學校的風雲人物。
隻是很奇怪的,他每天都能聽到她的名字,卻從未在學校見過她,一次都沒有。
顧伊人是顧家大小姐,每天上學專車司機接送,而她的生活似乎除了上學放學之外,沒有别的,甚至連朋友都沒有。
第一次真正見到顧伊人,是高二那年的開學典禮上,校長正在講台上進行冗長的發言,台下所有人聽得昏昏欲睡。
突然一個女子在人群中站了起來,然後穿過無數個學生,直直朝着大門口方向跑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是顧伊人……”
黎琛的目光就那麽看了過去。
但所見之處,隻有一個清瘦女子奔跑的身形,還有一個白皙柔美的側臉。
以及後面随風揚起的裙角。
雖然隔着很遠的距離,但黎琛很奇怪的,覺得她似乎在落淚,那晶瑩的水珠,和她的發絲一起,飛入空氣中,被嘈雜聲淹沒。
一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知曉,那一天,她奶奶去世了,她那麽着急的離開,是想最後見奶奶最後一面。
因爲那件事,顧伊人很久沒有來到學校,黎琛初步估計了下,大概有一個多月。
那時候周圍人議論紛紛,有人說她轉學了,有人說她出國了,還有人說她辍學了。
“像顧伊人那種家室和長相,就算不上學,也一定有男人心甘情願的養她一輩子吧……這大概就是上天的不公平!”
黎琛聽到後面有女生這般感慨,不自覺皺了眉。
但是所有人都沒想到,顧伊人在三天之後,居然回到了學校。
而且,她剪了一頭利落的短發。
說利落,那是真的很利落,因爲短的,大概不足一寸長。
而且,沒有穿裙子,反而穿的很中式,遠遠看上去,就像個男孩子。
不在教師時,甚至基本戴着口罩的。
别人都在努力對外展示自己的美,她,卻想掩飾和破壞。
看來她的容貌,真的已經成爲她的煩惱。
而也正因爲如此,黎琛雖然後來幾次又在學校裏看到過顧伊人,卻隻是看到她戴着口罩的模樣。
沒有再看見那張堪稱絕世的臉。
後來,黎琛讀了大學,離開了那個中學,但是關于顧伊人的消息,還是時不時的竄入他的耳朵。
而所有關于她的消息,都是關于她的美,以及她的美所帶來的所有或好或不好的遭遇。
最嚴重的一次,是有個男生跟顧伊人表白被拒後,去天台準備跳樓自殺。
“最後被救了麽?”
從來不發表評論的黎琛好奇問了句。
朋友說:“那男生用自殺威脅,也不過是希望顧伊人能跟他說句話,或者親自去樓頂勸他一句,也不是真的想自殺,不至于。”
黎琛眼眸顫了下,問:“那……她,我是說顧伊人,去了麽?”
朋友搖頭:“沒有……老師,校主任,都親自去勸了,顧伊人隻有一句話,我不認識他……到底沒去。不過男生被救下來了,哭的很慘,還大聲嚷嚷以後再也不喜歡顧伊人了呢……”
黎琛抿了下唇,才道:“那她……她應該求之不得吧。”
這句話逗壞了朋友,卻讓黎琛自己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惆怅。
黎琛真正見到顧伊人真容,是在大二那年。
那時候,他十九歲,顧伊人十六歲。
但他所謂的見,其實隻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因爲他是從報紙上看到了她的照片。
那一年的顧伊人,被T市媒體評爲T市第一美人。
他看了照片,的确很美,但是,太清冷的,就像一塊冰,太陽的熱度也融不化的那種。
後來的人生,黎琛還是會經常聽到顧伊人的名字,但卻不如以往那麽多了。
或者是,自己刻意的,回避了。
他有自己的生活,他要關注的東西也不是隻有一個顧伊人。
更何況,那麽多年了,這個人跟自己全無交集過,那應該算是真正的,沒有緣分吧。
再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或許顧伊人也是。
不過顧伊人的事兒,他隻聽說了一件,那便是,她出國了。
而他自己的人生,卻遭遇了非常大的挫折。
首先是父親因病去世,母親郁郁寡歡,沒多久,母親爲父親殉情了。
母親走之前,給她留了一封信,跟他說對不起。
那一年的他,二十一歲,還有三個月,便能從學校畢業。
母親讓她好好照顧妹妹黎汐,但是母親卻沒有說,他應該被誰照顧。
那時候,他覺得愛情是一件極其自私的事情。
可不是,母親殉情,是因爲思念父親,父親是他活着的全部勇氣,父親沒了,這份勇氣便沒了。
所以她跟着去了。
那麽她呢?她跟妹妹黎汐呢?
所謂的,他們的愛情結晶,都算什麽呢?
那是黎琛第一次覺得,自己不需要愛情。
這份不需要,包括他不需要愛上什麽人,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愛他。
那麽婚姻呢?他需要嗎?
他想,應該是需要的,但似乎不要,也沒什麽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