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栀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刺了下，她踉跄後退了一步，好一會兒，才擡起頭看向眼前這個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我憑什麽相信你？畢竟……畢竟你有做這件事的充分理由！”

她幾乎是在負隅頑抗。

北寒淵輕笑，淡淡道：“我說了，我沒想過要你一定相信我，事實上，你信不信對我來說無所謂。但是丫頭，你得思考一下，萬一你這次錯了，豈不是讓那個真正害死你爺爺的人逍遙法外了？你會甘心？”

涼栀面色一白，擰着眉，半晌說不出話來。

幾乎是許久之後，她才問了句：“好……你說不是你，那麽是誰？你一定知道是誰，對麽？”

北寒淵依舊是那溫潤如玉，霁月清風的表情。

他的目光眯了眯，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面。

今日的天氣真的很好，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将整個世界照亮。

莊園裏花團錦簇，風景很美，像一座世外桃源。

有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樓下，不出意外，那應該是北寒淵之前來的車。

“我的确知道……”片刻後，北寒淵終于開口了，聲音中不見波瀾，甚至不帶任何微小的情緒。

涼栀心念一動，跟着就要問是誰，可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北寒淵再次道：“但是，我不會告訴你……”

涼栀凝眉，幾乎脫口而出的問了句：“爲什麽？”

北寒淵轉眸再次看她，眼底暈出一絲漆黑濃重的色彩，或者隻是背光的原因，給涼栀帶來的錯覺。

他說：“因爲我沒有證據。”

涼栀一怔。

北寒淵道：“我知道是誰……或者猜到是誰，但是我沒有證據……當然，想要證據也不難，我完全可以将那個人綁過來，用我能想到的最嚴酷方法将答案給逼出來，但是，我爲什麽要這麽做呢？沒有理由不是嗎？畢竟去世的那個人，嚴格意義上說，跟我沒什麽特别的關系……”

涼栀眼眸顫着，說不出話。

北寒淵又說：“不過你不一樣，因爲那是你爺爺，是從小将你養大的，最親密的人，所以你可以去做……不過，我希望是你自己找出那個人，而不是我告訴你，懂我的意思麽？”

涼栀擰着眉，說：“我肯定能将那個人找到，但是……”

她漆黑的眸子對上男人的視線，再次道：“但是那也不代表，我就相信了不是你……對我來說，你也是那個有重大嫌疑的人！”

北寒淵忽的笑起來，點點頭道：“是啊，你說的沒錯，我嫌疑很大，大到我說不是我，我自己有時候都沒法相信……所以，你可以在找出那個人的同時，也順便找出是我的證據，隻要你找出了，我就認，絕不食言！”

涼栀輕笑：“聽你這話，是肯定了我找不到嗎？而且，就算我找到了，又如何？我能告你嗎？能讓你去坐牢嗎？能讓你将我爺爺救回來嗎？你認了，我又能拿你怎麽樣？殺了你嗎？”

北寒淵看着女孩發紅的眼眶，心裏閃過一絲不忍。

但他又清楚明白的知道，這份不忍的原因大多還是因爲女孩的那張臉。

那張太像盛如雪的臉。

“我又能拿你怎麽樣？”

這又是多麽熟悉的一句話？

因爲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盛如雪即将嫁給餘方毅，他在深夜時分闖入她的屋内。

憤恨和愛意交雜着的情感幾乎将她撕碎，他将她按在床上道：“如果我讓你今晚成爲我的女人，你明天是不是就不會嫁給他？”

黑暗中，盛如雪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黝黑明亮。

閃動着讓人不忍看的碎光。

她說：“不，我還是會嫁給他……除非我死了，否則我這一輩子，都要嫁給他！”

他暴怒更深，幾乎要掐住她的脖子：“你就那麽愛他嗎？就那麽愛他嗎？”

盛如雪輕笑，低低說了一聲：“是……”

他紅着眼眶，看着她，幾乎是絕望的道：“那我掐死你……我掐死你，你還怎麽嫁給他？你死了你還怎麽嫁給他？”

盛如雪再次輕笑：“那你就掐死我吧……從我認識你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說不定哪天，我會死在你手裏，你就是那樣的人，改變不了的……可笑的是，你竟然跟我說，你會爲了我而改變，但是怎麽可能呢？我又不是你的誰，我心裏甚至還愛着另外一個人，你又憑什麽爲我改變？就比如現在你殺了我，我又能那你怎麽樣？我無能爲力……北寒淵，你殺了我吧！”

北寒淵，你殺了我吧！

這句話，真像一句詛咒！

可他不想成爲她眼中安陽嗜血暴力的人，至少在她面前，他不希望是！

所以那天之後，他走了，逼着自己離開有她的世界，逼着自己承認她真的會獲得幸福！

其實，她若真的可以得到幸福便好了，哪怕她眼裏他還是那樣的嗜血暴力，哪怕她一直在等着那樣一個嗜血暴力的自己去結果了她的生命……

那都比，她死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要好很多……

長長吐出一口氣，北寒淵才輕輕開口，聲音中夾雜着一絲不宜察覺的幹啞。

他緩緩的道：“如果你查出了……不管是查到将我定罪的證據，還是查到了那個人是誰。我會承諾，将你母親的骨灰安然無漾的送回去，并且從此以後，不會再出現在T市，和你們父女二人面前……我永遠，不會再去打擾你們的生活。”

涼栀眸子輕顫，跟着道：“好……一言爲定！”

北寒淵輕輕一笑：“反應倒是挺快，是怕我反悔嗎？”

“不是……”涼栀道：“因爲我知道，你不會反悔……”

“不過……”她頓了下，再次道：“我還需要你答應我另外一件事。”

北寒淵眉眼一挑，似乎覺得挺有意思，問了句：“是什麽？”

涼栀：“不準……動我母親的骨灰……一點都不準動。”

北寒淵微微一怔，但随即輕輕一笑，說：“好……我答應你。”

涼栀不再跟他廢話，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