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這個莊園,似乎許多東西都沒有變化。
冷漠嚴肅的阿肆,訓練有素的傭人,甚至連院子裏種的花草樹木似乎都跟曾經一樣。
尤其莊園東邊靠牆位置,栽種了一棵木棉,居然也還在。
涼栀記得,她以前挺愛坐在木棉樹下看書的。
那時候霍易濃總會安靜的陪在她身邊,拿着一本法律方面的書籍跟她一塊看。
半天閑散的時光,可能就這麽被打發。
但霍涼川不喜歡這棵木棉樹。
霍易濃說,這個木棉樹是這個莊園曾經的主人留下來的,中介說是一個老爺爺爲他生病的妻子種下的。
因爲老爺爺曾經在感情上傷害過自己的妻子,覺得很對不起她,直到妻子生病,才幡然悔悟,同側心扉。
但可惜,妻子已經去世。
賣了這個莊園時,已經是他栽種木棉樹的第八年。
他說他想提醒自己,珍惜身邊的人和眼前的幸福。
那是木棉樹的花語。
當中介将這個事兒告訴霍涼川時,霍涼川隻淡淡冷哼一聲,說:“幡然悔悟有何用?該傷害的已經傷害,離開的人還是離開,于事無補。”
但好在後來霍涼川買下這個莊園,也沒有将這課木棉樹給清理掉。
原因是霍易濃喜歡。
涼栀頓住腳步看向那棵樹時,霍易濃坐在輪椅上,對推着他的阿肆伸手示意了下。
阿肆停下。
“你走以後,我經常還是會去樹下看書的……”
霍易濃幹燥的唇微動,說:“就是可能……不像以前那麽長了,因爲我哥說樹下濕氣太大,我應該多曬曬太陽……”
涼栀回過神,笑了下說:“先進屋吧,你身體還弱着。”
霍易濃現在的情況是不能出院的,但霍易濃堅持出院,好在莊園内爲了配合霍易濃,也配備了一套意料防護措施。
如果霍易濃沒有太大的問題,回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霍易濃卻是沒有動,目光依舊望着那株木棉樹,說:“涼栀,知道嗎?我現在經常會回想以前你在的時候,那是我這麽多年來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自從我父母離世,隻剩下我跟我哥相依爲命,我哥工作很忙,我經常會見不到他,所以多數情況下,我是很孤獨的……”
“怎麽會,莊園裏這麽多人,還有阿肆呢……”
“不一樣……”霍易濃說:“涼栀,你知道那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就像當年你在這兒,有我和我哥陪着你,你也會覺得孤獨的,不是嗎……”
涼栀說不出話。
“以前,我呆在這個莊子裏,很少出門,也覺得出門沒什麽意思,那種自我封閉的感覺,像是一個牢籠一般狠狠纏住了我,我掙脫不出去,或者根本就忘了去掙脫……
我有時候就會想,我這般消極的生活,真的挺對不起每次都那麽努力将我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醫生和我哥,我也想努力的讓自己的狀态好一點,所以我也在努力的讓自己活着……可是很累,真的很累。
可是你在時,我從未感覺到孤獨過,這個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歸屬感的宅子,好像也一下子有了溫度一般……”
他笑了下,看着涼栀道:“所以涼栀……你能回來,重新站在這裏,我很高興,真的,特别的高興……”
涼栀眼眸輕閃,不知道怎麽說。
霍易濃卻是又笑了下,對着涼栀伸出一隻手,眉眼也是柔和溫潤的。
他說:“涼栀,歡迎你回家。”
涼栀看着霍易濃。
似乎,他還是那個陽光下笑的溫善的少年,一切都沒有改變過,從未改變過。
可她知道,那不過是她的幻覺。
哪怕是她呆在這個莊園的三年,都很像一場幻覺。
涼栀沒有去握霍易濃的那隻手,隻再次道:“阿濃……我們進屋吧。”
霍易濃垂眸下了下,跟着,他收回自己有些青白的手指,嘴角牽了下,對阿肆說:“阿肆,走吧……”
阿肆眼神冷漠的看了一眼涼栀,推着霍易濃繼續往裏面走。
……
涼栀的房間此前就準備好的,或者說,根本無需準備。
和幾年前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像是一隻保持着沒動過。
甚至連她曾經有過的筆,都還被放置在桌子上,像是她隻離開了一小會兒,而不是兩年。
是阿肆帶她來的房間,霍易濃被送到了他的專屬病房。
他需要好好休息。
涼栀看了一眼,阿肆道:“如果沒什麽問題我便先走了……”
阿肆說完便準備走,卻被涼栀叫住。
涼栀道:“等等,阿肆。”
阿肆頓住腳步,站在那裏,卻沒有回頭。
涼栀對這樣的阿肆并不意外。
五年前她來到這個莊園時,阿肆就在這兒了,看見霍家兄弟回來,他的第一反應是很高興的。
可是看到身後跟着的她時,他的表情變了。
雖然隻是那麽細微的一瞬間,但涼栀發現了。
阿肆對霍家兄弟是極其忠心的,尤其是對霍易濃。
因爲他幾乎是跟着霍家兄弟一塊長大的。
因爲阿肆,其實是霍家兄弟去世的父母,花重金給霍易濃買來的人形血袋。
換言之,阿肆的存在,就是爲了給霍易濃續命,甚至必要時候,用自己的命去救霍易濃的命。
這件事情,阿肆也知道。
可奇怪的是,他對此沒有任何怨言,甚至心甘情願。
涼栀曾經問過霍易濃,爲什麽阿肆會對他那麽的好,無怨無悔的好……
霍易濃說:“或許,是報恩吧……”
霍易濃說,阿肆的父母嗜賭成性,阿肆的日子過得極其清苦,後來父母爲了賭錢借了高利貸,還不上,便将他賣了……
霍易濃說:“阿肆剛來的時候,好似并沒有意識到他的身份是什麽,我父母對他也算不錯,還送他跟我一塊讀書,家裏的傭人,也會很客氣的喊他一聲‘阿肆少爺’,或許是因爲這點,他很感激我父母吧……而且這麽多年,我的身體狀況你也知道,雖然阿肆算我的備用血袋,可也是在醫院實在找不到血源的情況下才會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