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越的話,溫靜言沒法反駁,因爲她說的是事實。
這麽些年,他們姐弟過着什麽樣的日子,收到了多少白眼,多少嘲諷,多少欺淩和不平,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是不想在意那些的,隻覺得,還有弟弟陪在自己身邊,他們好好的,那其他的,她就不想去在意了。
可她這般想,弟弟卻不是。
弟弟是個非常有才華,很聰明,但是自尊心又極其強的人。
如果他生在一個正常點的家庭,他的人生必然會輝煌騰達,但可惜的是,他不是。
弟弟一向沉默寡言,隻有她知道,他心裏究竟藏了多少事,多少不爲人知,也不敢爲人知的事。
她看的出來弟弟是喜歡那個叫餘悠悠的女孩的,特别喜歡,可他覺得那時的自己,根本不配喜歡。
這種不配,更讓他産生一種别的心理。
他不敢喜歡别人,也同樣不敢相信别人會喜歡他。
喜歡他什麽呢?他的貧窮,他的脆弱,他的糟粕,還是他那暗無天日的小小自尊?
她心疼,無比的心疼,可她無能爲力。
她說:“可是……可是阿越,如果那樣做,你跟悠悠……”
“我需要站在和她同樣的位置,才有資格追求她,而她如果足夠愛我,我相信我們可以沖破所有困境,然後走到一起。”
就那樣,她跟餘方毅走到一起了。
原本她以爲,隻要這般就可以了。
但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天真了,原來這世上的許多事,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
而她那個弟弟想做的事,遠遠比她認爲的還要多。
他主動接近了一個叫韓娉婷的女孩子,原因很簡單,韓娉婷喜歡他,特别喜歡他。
因爲這份喜歡,讓他接觸到了韓氏集團總裁,也就是韓家老爺子。
而韓家老爺子,對弟弟很是贊賞。
再後來,許多事情的發生,就完全超乎溫靜言的預料了。
比如,她跟餘方毅結婚,弟弟和答應未來跟韓娉婷訂婚。
她問過弟弟,這樣可以嗎?這樣真的可以嗎?
不可以。
可是弟弟說,可控。
可控,說明他沒打算回頭,他要這麽一直走下去。
可惜的是,未來事态的發展,還是讓一切失控了。
因爲餘家老爺子突然過世。
可是韓家的逼迫,讓她跟餘方毅的婚禮隻能繼續下去。
于是,哪怕不可控,他們還是結婚了,她在所有人的譏諷下,成了餘方毅的妻子。
而弟弟,也成功入駐了餘氏,成爲餘氏集團的一份子。
再然後,悠悠失蹤了,餘方毅和弟弟将這個城市找了個遍,可是,找不到了。
她徹底不見了。
一年,兩年,三年……
時光的飛逝就是那麽殘忍,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帶着刀子,在他們所有人身上,劃上一道重重的血痕。
而且始終不見愈合。
溫靜言曾經問過弟弟,後悔嗎?對于過去的那個決定,後悔嗎?
弟弟輕笑,說:“我不後悔,至少現在姐姐你,是幸福的,不是嗎?”
溫靜言聽罷便想流淚。
而那時弟弟又說:“而且,我相信,我也會幸福的……悠悠,遲早會回到我身邊的,遲早。”
那樣像是自負又像是笃定的語氣,讓溫靜言更加心疼。
可她什麽都做不了,幫不上任何一點忙。
溫靜言說:“我跟你說這些,是真的想告訴你,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局面,真正錯的是我跟阿越,你父親……你父親,不過是被我們設計連累了而已。而且這其中,還有别的因素……那個叫北寒淵的人……”
涼栀眼眸顫了下,溫靜言也知道北寒淵?
是了,上次溫時越來找自己,跟他提過,那個字條就是溫靜言幫他弄到的。
溫靜言說:“當初,餘氏發生危機時,你爺爺身體已見不好,你爸上下瞞着,沒有告訴他,全部東西一個人扛着。當時,爲了能夠籌措到資金,真的走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可是,沒用……沒有人,願意拉他一把,拉餘氏一把,沒有人……”
“當然,也許你會說,大不了公司不要了,倒了就倒了,爲什麽非要在老爺子喪期未滿的時候去選擇結婚?這到底是孝敬老爺子,還是故意氣老爺子?可是悠悠,你大概不知道,當初老爺子,也并非完全反對我跟他結婚的,隻是對我們倆的年齡差距,接受不了,他甚至覺得,是你爸強迫的我……”
“後來,你爸帶着我去見了他,我們彼此表達了心意,老爺子當時沉着聲看着我們,最終無奈歎了口氣,答應了。他答應了的,但是後來,不知道老爺子從誰那裏得知,你爸跟我結婚的真正原因竟然是因爲和韓家達成的一個協議,老爺子才因此急火攻心……”
涼栀一怔,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你說什麽?你說我爺爺是因爲……”
“是……”溫靜言的語氣不容置疑,說:“悠悠,我知道你心裏未必全部信,但我說的全部是事實……可我們也的确害了老爺子,而且還堅持在那樣的時候結了婚,這是我們作爲晚輩的不孝,這是我們這輩子都不能被饒恕的過錯……”
“但是悠悠……”溫靜言說:“你爸爸當時也是沒辦法了,老爺子已經去世,回天無力,他若連餘氏都保不住,那他這一生,還剩下什麽?那餘氏,是你爺爺一手創立,更是當年你父親和你母親曾經有過共同回憶的地方,他又怎麽忍心它徹底消失?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擇?你能怎麽選擇?”
涼栀隻覺得心口涼飕飕的一片,不知道怎麽說,也不知道怎麽反駁?
可她居然真的開始考慮起……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面對這樣一個情況,會如何選擇?
不要韓氏的幫助,眼睜睜的看着餘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嗎?
她不知道,她不确定,她很亂!
溫靜言道:“真的,悠悠,我知道你父親當初很對不起你,對你也從未盡到過一個作爲父親的責任,但是他……真的不是一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