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琳兒不再多說什麽。
六月,下午靠近六點,夕陽漸晚,明明很溫暖的季節,但風吹來時,居然有些冷。
餘家别墅的燈已經亮了起來,很奢侈。
沐琳兒看着燈火闌珊處,涼栀腳步堅定的走近了那個豪門宅院。
……
涼栀被應門的劉嬸迎進去,走到内宅門口時,劉嬸已經帶着點兒興奮的對裏面的人通報:“先生,太太,悠悠小姐回來了——!”
涼栀進了客廳,客廳裏面暫時沒人,但是伴随着劉嬸的呼喊,樓梯口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
恰是溫靜言!
這麽巧,一回來就看見她。
溫靜言看見涼栀,明顯愣住了,半晌緩不過來神。
哪怕明知道涼栀今天會回來,但真的見到她時,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涼栀對她的表情似乎不意外,因此嘴角的笑意也更加諷刺。
溫靜言今天穿着一件深藍色的家居裙,長發被妥帖的绾在腦後,妝容倒是不重,但是脖子上的珍珠項鏈,耳朵上的藍寶石耳釘,手腕上的玉镯子,還有手指上的鑽戒,已經讓她和當初那個穿着普通白色T恤衫,梳着簡單魚骨辮的貼心護士姐姐不同了。
而且,小腹隆起,已經懷孕了……再有兩三個月,怕就要生了吧。
可是都快生了的人了,爲什麽還是那樣的瘦?!
溫靜言迅速下了樓,走到涼栀身邊,伸手想要拉她,卻又縮了回去,最終隻能臉色僵硬的說了句:“悠悠,你……你回來了!”
涼栀卻是很大方的對她柔和一笑,說:“是啊,小媽,好久不見了!”
因爲那聲“小媽”,溫靜言的整張臉瞬間白的像一張紙,瘦弱的身體站在那裏搖搖欲墜。
涼栀看着她,心裏居然生出歎息:這樣一個柔軟孱弱看似無害的女人,怎麽當初就爬上了父親的床呢?
和一個比自己大了快二十多歲的男人,不覺得惡心嗎?
但是仔細想一想,當初父親四十多歲,也不算很老,被溫靜言看上,或許也正常吧。
而且兩人哪怕不能一起白頭,至少徹底改變了溫靜言的命運,也改變了溫時越的命運,這樣好的生意,何樂而不爲呢?
深吸一口氣,涼栀聲音淡淡的問:“媽媽和爺爺的舊物在哪兒?”
“……都放在你房間的梳妝台了……悠悠,你爸給你準備的房間,可好看了,我帶你去看看!”
溫靜言說完就要去拉涼栀的手,卻被涼栀一下子躲過,女人纖細幹燥的手指僵在半空中。
涼栀說:“我的房間在後院,我爺爺住的地方,如果我的消息沒錯,後院的房子已經被拆了……成了你兒子的遊樂場……所以我的房間早就沒了,現在這個,也不是我的房間……那麽麻煩請幫我拿下來,可以嗎?”
溫靜言道:“悠悠……我沒想過要拆老爺子的住處,是那年漲水,塌了的……”
涼栀和爺爺的住處,是老房子了,後來父親結婚,才在老房子前面,又建造了新的房子。
的确,有些年頭了。
但涼栀不相信房子是因爲這個沒的,也不想相信。
涼栀說:“我不想跟你談論這些……我也不想去所謂的我的房間,最後一次,請你,去将我要帶走的東西給我送到我面前,謝謝。”
“悠悠……”
“悠悠,你過分了——”
一陣腳步聲連着男人訓斥的聲音傳來。
是門外走進來的餘方毅,她的父親。
涼栀淡淡的視線望了一眼眼前這個剛年逾五十的男人,五年不見,他似乎沒有變化,保養的也不錯,身邊有嬌妻滋潤的緣故麽?
溫靜言看見餘方毅,忙說:“悠悠好不容易回來,你别發火,先坐下和悠悠說說話!”
說完,又讓劉嬸忙是那個看茶。
餘方毅看了一眼溫靜言,忍下了火氣,又看向涼栀,說:“過來坐下!”
涼栀不動。
餘方毅的眉頭再次皺起:“讓你過來坐下——”
“既然小媽不去幫我拿,那我自己去拿吧!”
涼栀說着,越過這對“恩愛夫妻”準備上樓,心裏,是滿滿的嘲諷。
但可惜,涼栀的人剛走到樓梯口便頓住了腳步。
她的目光定定的看向二樓樓梯口站着的男人……
心髒在那一刻,沉入湖底……
涼栀來時,就想過會見到溫時越,畢竟是他讓她回來的。
但天知道,她多希望他今天正好忙,不要回來,她拿了東西好盡快走人。
雖然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
看着霍涼川穿着白色襯衫,簡單的工裝褲,站在自己面前,涼栀有些恍惚。
她記得霍涼川曾經帶她回家,衣服髒了,就去換了一件,好似也是白色襯衫搭配工裝褲。
隻是他的工裝褲有點殘破,可那時候,她卻覺得他穿起來特别好看。
如今再次看到他這樣穿,她隻覺得心口悶悶的疼。
溫時越,他一定是故意的。
兩個人樓上樓下,無聲的對望,足足有十幾秒鍾誰都沒有說話,空氣沉默的可怕。
最後還是溫靜言,她跟樓上的人打招呼:“阿越,悠悠回來了,你愣着做什麽,打招呼啊!”
二樓的男人嘴唇動了動,最終低低喊了一聲:“悠悠,你——”
涼栀閉了眼,眼底有澀意緩緩流過,她問:“小媽,忘了問你了,你說給我準備的房間,是哪個房間?”
溫靜言愣了愣,回道:“是……左邊第三間房!”
“好,我知道了,謝謝。”
涼栀調整了心情,無視掉樓梯口處的男人,直接上樓從他身邊走過去,而溫時越,沒有去拉她。
樓下的溫靜言看了溫時越一眼,眼神之中隐有痛惜。
當年父母去世,他們姐弟二人相依爲命,她還有太小,打工都隻能謊報年齡。
後來終于考上衛校,不想放棄,以至于連爸媽給他們的房子都賣掉了。
帶着弟弟租了一個很小的房子住,弟弟那個時候沉默不言,一句話沒說。
弟弟上學很努力,學習成績一直很優秀很優秀。
因爲他太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種“太想”很強烈,以至于他連最愛的人,都可以拿去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