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驚又怕又尴尬,趕緊低下頭,看自己的手指,隻是餘光對的位置更加不妥,她幹脆側過半邊身子,看不到他才略微松口氣。
過了一會兒,墨容麟揭了被子躺進來,沒有說話,也沒有碰她,就這麽直直的躺着,史芃芃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也不敢問,慢慢縮回到被子底下,側躺着,豎着耳朵聽身後的聲音,夜深人靜,一丁點聲音都會被放大,但是墨容麟一點動靜都沒有,呼吸卻慢慢沉下來,史芃芃聽着他的呼吸,僵着的身子一點一點松馳,沒多久便睡過去了。
早上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人,她打了個呵欠,外頭立刻有人輕聲問,“娘娘醒了。”
史芃芃唔了一聲,撐着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簾子被人撩起挂在龍鳳鈎上,瓊花和瓊玉上前服侍她起床。
“钏兒呢?”
瓊花答,“钏兒姐姐去月桂姑姑那兒了。”
史芃芃眉頭微蹙,“是不是月桂姑姑的病……”
“不是,钏兒姐姐說,昨兒個娘娘受累了,想去問問月桂姑姑,看有什麽法子可以去去乏……”
史芃芃紅了臉,“這丫頭一天到晚腦子裏都在想什麽?該打聽的不打聽,不該打聽的瞎打聽。”
“奴婢可沒有瞎打聽。”金钏兒說着話進了門,揚了揚手裏的東西,“瞧瞧,這是我剛從太醫院弄來的,”她交給瓊花,“趕緊的,打水給娘娘沐浴,把這東西灑在水裏攪一攪,可以安神除痛呢。”
瓊花笑着點頭,“我這就去。”
“等等,”史芃芃叫住她,斜了金钏兒一眼,“别忙活了,本宮不需要。”
“可是娘娘,月桂姑姑說了,頭一……”
“閉嘴。”
“頭一次會痛……”
“叫你閉嘴,還說,”史芃芃氣得打了她一下。
金钏兒皮實肉厚,打一下也不疼,隻是有些奇怪,對瓊花瓊玉使了個眼色,讓她們都出去,這才小心翼翼問史芃芃,“娘娘,昨晚上又沒成啊?”
史芃芃冷哼,“沒成。”
“是不是皇上的隐疾……”
“不是。”
“那是爲什麽?”
史芃芃瞪她,“要你别問,你還問,真以爲本宮不會打你闆子麽?”
金钏兒不敢多打聽了,過了一會,聽到史芃芃問她,“月桂姑姑怎麽樣,好些了麽?”
“月桂姑姑本來躺在床上焉焉的,聽說皇上昨晚上在鳳鳴宮留宿,姑姑的精神頭一下就好了,這白芨粉就是姑姑讓奴婢到太醫院去拿的,說灑在沐盆裏對娘娘有好處。”
“定是你在姑姑面前亂說話了。”
“哪能呢,姑姑多精明的人呐,當年姑姑跟在太上皇和太後身邊看得還少麽?姑姑說了,咱們皇上面冷心熱,跟太上皇一樣呢,太上皇爲了太後能遣散後宮,皇上爲娘娘也這麽做了,可見咱們皇上也是個情種,娘娘,您以後呀,對皇上好點吧,您要有太後對太上皇那樣的一半,咱們皇上都知足了。”
史芃芃默了一下,“姑姑就是太操心了,身子骨才一天不如一天的。”
“誰說不是呢,”金钏兒說,“上回皇上娘娘大婚,姑姑就累得病倒過一次,好不容易硬朗了些,清揚殿下和晟殿下又要成親了,姑姑說,兩位殿下都是她看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得一碗水端平,可不就累壞了麽。”
史芃芃歎氣,“可憐姑姑一輩子困在宮裏,自梳不嫁,和綠荷姑姑,绮紅姑姑比起來,月桂姑姑的命就苦了些。”
“怪就怪那個什麽魏太醫,”金钏兒憤憤的說,“都是他耽誤了姑姑。”
“我早兩天聽皇上提了一嘴,說月桂姑姑快有喜事了,以前皇上就撮合魯醫正和姑姑,是不是事快成了。”
“這樣就最好了,”金钏兒笑起來,“姑姑有個伴,皇上和娘娘就放心了。”
——
月桂睡了一覺醒來,緩緩打開眼睛,看到床邊的賬子挂在金銀鈎上,臨南的窗子開了半扇,屋裏光線充足,她的右手擱在床沿上,看上去就像剛剛有人給她探過脈似的,可她記得自己是探過脈才睡的呀,怎麽這會子功夫魯醫正又來探脈了,會不會是她的病……
不遠處的桌子邊,一個身着醫正衣袍的男人背對着她,正彎腰寫着什麽,黑色的幞頭,青色的袍子,寫字時手腕帶動寬大的袖子輕輕晃動……
雖然很像那個人,但她知道不是,這是魯樂源。
小諾走到床邊,“呀,姑姑醒了。”
寫字的男人手頓了一下,不過是片刻又接着往下寫。
月桂讓小諾扶着她坐起來,“魯醫正,我這病是不是……”話沒說完,她整個人像被定住了似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男人回頭了,不是魯樂源,是……魏仲清!
一定是她看錯了,是她發生了幻覺,是她在做夢……
“月桂,”男人走過來,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你清瘦了許多。我,”他低下頭,又快速的擡起來,目光在她頭上停留片刻,注視她的眼睛,“我回來得太晚了。”
月桂的眼裏起了水霧,眼眶漸漸發紅,咬着唇,就這麽定定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魏仲清也紅了眼睛,“我要是知道你的決定,我不會走……”
月桂揚着頭,讓眼淚倒流,到這時侯,她依舊倔強的想要維護自己的尊嚴。等心緒漸漸平靜,她終于開口,“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麽?”
“我知道自己罪無可恕,”魏仲清說,“月桂,讓我幫你梳次頭吧。”
月桂愣了一下,“幫我梳頭?”
“我知道這有點唐突,但是我,我想,”魏仲清紅了臉,“以前太後不高興的時侯,太上皇就給她梳頭,我想借此機會給你賠個罪。”
“不必了,”月桂冷聲道,“你和我,還不到那個份上。”
“隻是梳個頭,沒有别的,”魏仲清盯着她的眼睛,“月桂,我錯了。”
月桂沉默半響,對屋裏的下人說,“你們都出去。”
小諾立刻把人都趕出去,反手把門帶上。
月桂下床坐到妝台前,“要是敢弄疼我,我就拿棍子把你打出來,再也不準你來了。”
“好。”魏仲清咽了咽喉嚨,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從頭梳到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