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東越百姓來說,中秋是比過年還要隆重的節日,秋高氣爽,桂花飄香,果實豐盛,姑娘小子們結伴看燈,吃月餅買兔兒爺,在花燈下流連忘返,不知成就了多少癡男怨女的故事。
中秋的重頭戲是挂燈,從百姓到富戶,從達官貴人到宮裏,都參與了挂燈,這其中當屬宮裏的燈挂得最尊貴,最打眼,就挂在宮門前的宮道上,平日這條宮道除了達官貴人和宮裏人進出,平頭百姓都得繞着走,但中秋之夜不一樣,這裏挂了燈,任誰都可以來觀燈。
今年的燈頗費了幾分心血,豎起來有三層小樓高,做成風車的模樣,最上頭一個大輪子,分成數格,每個格子裏都嵌着燈,大輪套小輪,一層層套下來,最底下有真水流動,還造了小橋,水裏有錦魚,紅的白的,見着光就遊動,有點小橋流水的江南風光,就差邊上造一座雅緻的江南小院了。
百姓們看到這樣的燈,都咂巴着嘴稱奇,圍在邊上東看西看,久久不肯離去,還有人掰碎了餅喂魚,紅白色的錦鯉争先恐後的搶食,激起水花四濺,逗得圍觀者哈哈大笑。
以宮門爲中心,往東西兩頭走,隔着不遠就豎着一座大彩燈,上頭有飄帶,寫明是誰家的燈,百姓們一路觀賞點評,待看得差不多了,坐在街邊的馄饨攤子上吃馄饨,議論着哪家的燈好看,有時侯沒聊得好,爲了維護自己心儀的彩燈,還會摔碗拍桌子打一架。
宮外的熱鬧自不必說,就是宮裏頭,今兒也是熱鬧非凡。按照慣例,中秋宴擺在桂花塢,不遠處的桂花林花開得正好,香氣彌漫在半空,白天還不覺得,到了晚上尤其濃烈,隻往人鼻腔裏鑽,每吸一口都是濃郁的桂花香。
三層高的親水台錯落有緻,流水嘩嘩作響,碩大的琉璃花盞照出一片璀璨晶瑩。太明湖裏的花船是新做的,隐在濃黑的夜色裏,由着裝點的彩燈勾勒出船身,美得奪目。
賓客們陸續進場,宮女太監川流不息,因爲帝後還沒到。大家很随意,男女也沒怎麽避諱,見了面打招呼問好,熱熱鬧鬧的。
墨容晟喜歡這樣的場合,來得很早,當然他也存了私心,想着那位佳人若是在宮裏,必定也會來,若是能見上一面就好了。他和幾個宗親子弟在一起說笑,指着湖裏的花船聊起了江南秦淮河的花船,可此花船畢竟不同彼花船,大家心存忌諱,不敢多說,墨容晟風雅慣了,并不覺得秦淮河裏的花船有什麽不妥,手裏拿了柄折扇,搖頭晃腦說得頭頭是道,大夥兒隻是捧場的笑,沒人敢接茬。
墨容晟喜歡這種被捧着的感覺,顯得他的見識比别人廣,說了一會子,覺得口渴,轉身叫身邊的小太監給他拿水來,就這麽巧,轉身的功夫,他看到桂花林那邊有個熟悉的倩影,正是他這段日子魂牽夢繞的佳人,立刻拔腿就往那邊走,水也不要喝了,小太監跟了幾步,被他一扇頭打在原地。
淑妃和她爹右丞相宋繪一樣,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入了宮不争寵,也不和任何人拉幫結派,她的宮殿叫怡華殿,位置有點偏,周圍冷清清的,沒什麽人來往,她喜歡清靜,也願意一個人這麽呆着,入宮這麽久,她像個被遺忘的人,從皇帝到皇後,全然把她給忘了,她安分守己的呆在怡華殿裏,從不招惹事非,樂得自在。但中秋宴,她不能不出席,出席也不濃妝豔抹搶風頭,跟往常一樣,描了淡妝,衣裳穿得素淨,隻求不惹人注目,應個卯就回去。
到了地方也不往人堆裏鑽,哪裏清靜躲哪,摯等着開席,随意尋個位子坐下吃了就走,沒曾想,剛折了枝桂花别在衣襟上,就看到一個男人箭步如飛的朝她走過來,把她驚得不知所措,慌裏慌張的看着銀鈴。feisuc●
主子柔弱,做奴才的就要強悍一些,銀鈴沒有慌張,眯着眼睛仔細一瞧,說,“主子别怕,是那位公子爺。”
宋皎在宮裏攏共隻認識一位公子爺,銀鈴一說,她就明白了,也不慌張了,靜靜的站在那裏等着,她和墨容晟以詩傳情的日子多,見面的日子少,主要是銀鈴管着,不讓他們見,偶爾碰上了,銀鈴也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直接拖着她就走,大有一副棒打鴛鴦的架式。
宋皎知道銀鈴是爲她好,一個宮妃私會外男,弄不好是要人命的,可她喜歡墨容晟的才情,還有他芝蘭玉樹的外形,文雅的談吐,都讓她欣賞。
墨容晟對傾慕的女子總是客氣有禮的,隔着兩個人的距離就站住了,揖手問好,“姑娘,這麽巧,又遇上了,您也來吃席?”
宋皎微微還了個禮,“是啊,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公子。”
墨容晟上下打量着宋皎,今夜的女眷無一不盛妝出席,隻有她描着淡妝,穿着不顯山露水的,整個人顯出一種與衆不同的素雅來,卻剛好投了他的脾氣,真是脫凡絕塵一般的人兒啊,他在心裏喟歎,如此純淨雅緻,簡直堪比那廣月寒宮的娥嫦仙子了。
那日陪墨容麟吃了飯,皇帝便撤消了禁令,允許他出宮了,當天夜裏,他急不可待的去了晉王那裏尋歡作樂,可是很奇怪,懷裏擁着美人兒,他竟然感到索然無味,怏怏的又回宮了,把晉王弄得疑惑不已,以爲他關了幾日,收了性子。其實不然,是他遇着真神了,真神住進了心裏,看誰都是俗人,已然失了那份尋歡作樂的心。
若是打個招呼就走,銀鈴還不會說什麽,可墨容晟一雙眼睛像長在宋皎身上了似的,看得她直起雞皮瘩疙,她提心吊膽,生怕有人發現淑妃私會外男,像平時一樣瞪起眼睛趕人,“這位公子,您趕緊走吧,孤男寡女的,讓人看到了不好。”
墨容晟早就想問問宋皎的來曆,一直苦于沒有機會,今日算是逮着機會了,“與姑娘相識這麽久,還不曾知道姑娘姓誰名甚,是哪家……”
銀鈴見他竟然要問宋皎的姓名,氣得低喝一聲,“大膽,這是淑妃娘娘。”
看到還有讀者問是不是還要寫後續?最後一個故事,最後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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