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墨容澉這聲高呼,所有人都望着大殿門口,一個坐着輪椅的男人被推進來,他們身後是一群上林軍。
蒙達皇帝一瞬不瞬的盯着輪椅上的男人,表情驚駭,腿一軟,跌坐在丹陛上。
桃源谷主靜靜的看着他,半響,擡起手來揭面具,龐管事吓了一跳,按住他,低聲道:“主人。”
“無事,”桃源谷主淡然道,“既然來了,就做個了斷吧。”
龐管事遲疑了一下,把手松開,桃源谷主緩緩揭下面具,待看清他的臉,大殿裏的抽氣聲此起彼伏,無人不被這張臉驚住。
那是一張與蒙達皇帝一模一樣的臉。氣質卻迥然,如果說蒙達皇帝是一把精緻鑲寶的銀劍,鋒芒外露,桃源谷主則是一把重鑄的烏劍,鋒芒盡斂,威懾力卻更強。
桃源谷主的臉上浮起一絲淺笑,他看着蒙達皇帝,“昆清璃,别來無恙。”
因着這個名字,大家的臉色又變了,皇帝明明叫昆清珑,爲何叫他昆清璃?如果丹陛上的叫昆清璃,那麽昆清珑是……
朝中老臣對昆清璃這個名字卻不陌生,他們一直以爲昆清璃早已經不在了,卻沒想到,在皇帝的大婚上,昆清璃的名字重新被提起來,并且,人也在這裏。
完全一頭霧水的是太子和衆皇子,怎麽會有個人與他們父皇長得一模一樣?還有,昆清璃是誰,他們父皇明明叫昆清珑啊。
蒙達皇帝終于回過神來,他站起來,一步一步登上台階,坐在龍椅上,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坐得筆直,目光炯炯,“朕知道你進了貝倫爾,所以朕故意帶濃華去白圖塔,故意下诏書立後,故意這麽倉促的舉行大婚,都是爲了引你入局,如今,你終于來了,昆清璃,我的好弟弟。”
都說對方是昆清璃,以此證明自己是昆清珑,劇情的反轉讓一衆看客完全糊塗了,倒底誰才是真正的昆清璃?
墨容澉這時适時插了句嘴,他對桃源谷主說,“哎,他說你是昆清璃,你若不拿出證據來,可就處了下風,畢竟人家現在是皇帝。”
桃源谷主看着他,“你一早就做了這樣的計劃,是嗎?”
“是,”墨容澉倒也坦誠,“我是真弄不懂,有什麽事不能攤開來說,非弄得神秘兮兮的,還把我們夫妻牽扯進來,今天借這個機會,有冤申冤,有仇報仇,說吧,谷主,把舊賬都翻出來,讓大家來斷一斷是非曲直。”
蒙達皇帝猛的站起來,大聲喝道:“朕的鐵血侍衛何在,殺了昆清璃!”
今日的大婚,蒙達皇帝不是沒有做準備,此刻鐵血侍衛如幽靈一般從大殿的各個角落聚攏來,黑布蒙面,身手敏捷,形成第三股兵力,慢慢逼近桃源谷主。
桃源谷主坐着沒動,隻是擡起手劃了個圓,張開五指,中指和無名指朝下,久久立在半空。
蒙達皇帝忍不住嗤笑,他以爲他是誰,這樣就能攔住鐵血侍衛?
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鐵血侍衛還真的止住了腳步,猶疑的看着桃源谷主。
桃源谷中看着他們,重新張開五指,掌心掌背翻轉一次,快速的握成拳,衆鐵血侍衛不再猶疑,齊刷刷的跪下,高呼,“吾皇萬歲!”
這一幕頓時讓大家又吃了一驚,心裏的天平漸漸有所傾斜。
桃源谷主把目光重新投到蒙達皇帝臉上,“昆清璃,對鐵血侍衛來說,他們隻有一位主人,便是蒙達的國君,隻有真正的蒙達國君才知道如何命令他們。”
丹陛上的蒙達皇帝暴跳如雷,“一派胡言,明明是你暗中收買了他們,你收買了朕的貼身侍衛!”
桃源谷主輕輕歎了一口氣,“昆清璃,三十多年前,你在妖妃藍柳清的幫助下,得以重見天日,你們二人密謀毒害老夫,老夫雖然中了毒,卻逃了出去,從此,你便冒名昆清珑,在蒙達的皇位上一直坐到今天。你害怕被老夫身邊的人察覺出來,便找了個借口殺了他們,重新換了一批,又把後宮生有子嗣的妃子與幼兒也殺了,對外宣稱是染了天花,盡管如此,你仍是害怕自己露馬腳,将其他沒有侍過寝的後妃也找借口遣了出去。”
此番話一說出來,朝臣們頓時議論紛紛,尤其是老臣,皆是滿臉驚愕,因爲桃源谷主說的這些确有其事,那段時間,皇宮裏不是死人就是遣人,弄得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倒底發生了什麽,更沒有人敢亂說話,害怕下一次喪命的就是自己,一直到幾年後,此事才漸漸平息,掩蓋在歲月的長河裏。如今舊事重提,卻是這樣讓人驚悚的真相。
墨容澉猜到桃源谷主是蒙達皇室的人,卻沒想到他就是皇帝本人,難怪在桃源谷的時侯,他一眼就認出了自己,因爲三十多年前,他們見過一面,雖然隻是短短片刻的凝視,但彼此都記住了對方。
白千帆聽到那句“妖妃藍柳清”時,手微微抖了一下,嘴角耷拉下去,桃源谷主是仇恨女帝的,即便他就是她的生父,大概也不會認她了。
墨容澉察覺到白千帆情緒的低落,安撫的握了握她的手,白千帆心裏一暖,知道他在擔心自己,揚着臉勉強笑了笑,示意自己沒有事。
“昆清璃,”桃源谷主繼續說,“你爲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幾乎殺光了老夫身邊所有的人,但有件事,連老夫也想不明白,爲何你要殺了太子的親娘?她不是你的皇後嗎?”
太子聽到這裏,身子猛然一震,緩緩擡起頭來,從小到大,他一直以爲自己的親娘是南原女帝,可現在桃源谷主說,他的親娘被他父皇殺了。
“父皇,”他大聲問,“兒臣的娘親倒底是誰?”藏在心底許久的話,今天終于問出口了。
蒙達皇帝木然坐着,對他的問話恍若未聞。
桃源谷主代他回答,“你的娘親姓崔,曾經是老夫的妃子,但是後來……”他歎息一聲,“昆清璃待她與别人不同,沒有殺她,反而立她爲後,隻是不知爲何,你兩歲的時侯,昆清璃賜她一根白绫,她便把自己挂在寝宮的窗棱下了。”
太子面如慘灰,他聽過繼後的傳聞,卻并不相信,如今看來……那或許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