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月圓之夜,甯十一領教了龐管事所說的奇癢無比。是真的奇癢無比,讓人恨不得用刀把癢的部位剔掉,可又無法确定具體癢在哪裏,像無數隻螞蟻在身體裏爬行,鑽進五髒六腑,爬進了骨頭縫裏,順着經絡遊走……
他的臉色時而通紅,時而蒼白,豆大的汗滴淌下來,先前還能忍耐,後來就不行了,喉嚨裏喘着粗氣,把身上的衣裳全扯掉了,剩下的一條中褲也被他扯成了絲絲绺绺的破布條兒,身上抓得到處都是一道道的血印子,指甲蓋裏全是碎碎的肉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好的。
甯十九看着他這樣慘狀,眼睛都紅了,拔腿就往外走。
墨容澉喝住他,“去哪?”
甯十九恨恨的道,“奴才去找姓龐的拿解藥。”
墨容澉伸手點了甯十一的穴道,讓他不能再抓傷自己,甯十一動不了,沒有疼痛緩解那股奇癢,簡直比死還難受。
他哀求墨容澉,“爺,你讓奴才抓吧,奴才實在癢得難受,爺,求求您,把我解開吧,爺……”
甯十一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他受過嚴格的訓練,可以忍受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司獄裏那些酷刑用在他身上,他眉頭都不帶皺的,可是這種奇癢顯然已經超乎了他的承受能力。
墨容澉捏了捏拳頭,此間的主人很聰明,他知道如何瓦解一個人的尊嚴,如何消磨一個人的意志,如何讓鐵骨铮铮的男兒在他的面前屈服。
甯十一難受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嘴唇哆嗦着,唾液順着嘴角流下來,拖着亮晶晶的絲兒,時不時因爲喘不過氣來,眼珠子翻了白,對他來說,這樣狼狽的樣子被人看到,是比死更難受的事,可他也顧不得了,哀求的看着墨容澉,含糊不清叫,“爺……求求你……”
墨容澉對身邊的人向來看重,見他這副模樣,哪有不心疼的,閉了閉眼睛說,“把他解開吧。”
甯十九趕緊替甯十一解了穴道,甯十一早憋不住了,一旦能動,兩隻手立刻發狠的往身上抓去,挖出兩道深痕,血一下湧出來,一片鮮紅漫過破爛不堪的皮肉。
甯十九吓得立刻又把他定住,“十一哥,你忍着點,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疼痛緩解了奇癢,甯十一喘過氣來,搖了搖頭,“死不了的,我還要,去見月兒。”
墨容澉走到窗子邊,擡頭望天,一輪明月挂在半空,圓溜溜像個大玉盤,他沒回頭,說,“十一,再忍忍,過了子時就好了。”又對甯十九說,“你看着他,我出去一下。”說完掀了簾子走出去。
甯十九看看墨容澉,又看看甯十一,左右爲難,他是近衛,須寸步不離皇帝,但甯十一這裏又……
甯十一盡管難受無比,卻還知道喝斥他,“還愣着做什麽,快跟上去!”
甯十九遲疑的看着他,“十一哥,你……”
“我沒事,快走,”甯十一虛弱的說,“奴才不能讓主子涉險。”
甯十九追了出去,墨容澉卻在屋頂上,摘下那幾盞琉璃大燈,狠狠的砸在地上,幾聲巨響,一地晶瑩。
墨容澉看到甯十九出來,手一指,怒氣沖沖,“跟出來做什麽,進去守着他!”
甯十九見他沒走遠,趕緊又跑進屋裏,看到甯十一滿嘴都是血。原來甯十一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爲了緩解奇癢,把嘴唇和舌頭都咬破了。
甯十九掄起袖子走過去,把胳膊伸到甯十一嘴邊,“十一哥,你要是難受就咬我吧。”
墨容澉在外頭弄出那樣大的動靜,龐管事聞迅而來,看着屋頂上怒意勃發的男人,擡了擡手,“黃老爺,您這是怎麽了,這些燈礙着您了?”
墨容澉居高臨下看着他,冷冷道“燈沒礙着爺,你礙着爺了。”
龐管事淡然的笑了笑,“龐某身爲管事,平日裏爲諸位爺盡心盡力,不知哪裏招待不周,請黃老爺明言。”
墨容澉飛身而下,站定在他面前,開門見山,“給我解藥。”
龐管事望了一眼亮着燈的屋子,“原來是爲十一的事,”他慢條斯理的說,“藥是他搶着吃的,我沒有逼他,既然他甘願爲月兒受罰,就應該承擔後果。”
“他爲自己的女人代過,沒有做錯,”墨容澉說,“錯的是你,這樣兇險的藥居然給一個懷了孩子的女人吃,是不是太卑鄙了?”
“這個藥很神奇,”龐管事說,“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月兒吃了,不會受這麽大的苦頭,更不會傷及孩子,這點,您大可放心。”
墨容澉有些狐疑,世上還有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藥?那也太神奇了,但這個地方本來就充滿神奇,他想到了那個神秘主人。
“我想見你們的主人。”
龐管事一口回絕,“恐怕恕難從命。”
“爲何?”
“主人不見外客。”龐管事擡頭望了望天,“時辰已過,十一的痛苦結束了,”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抛給墨容澉,“這是特效傷藥,給他敷在傷口上,好得快。”
墨容澉接住小瓶子,看着他的背影在夜色裏愈走愈遠,他說,“我能幫你們對付蒙達!”
龐管事腳步一滞,轉過身來,“你說什麽?”
“你們三番四次抓走東越百姓,不就是想挑起東越發兵打蒙達麽?”
龐管事并未否認,看了他一會,緩步走回來,“你爲什麽要幫我們?”
“原因有三,其一,我想要解藥,其二,我想見你們主人,其三,蒙達總是騷擾北境的百姓,我想給他們一個教訓。”
三個理由,相當充份,龐管事想了想,說,“我會把你的意思帶給主人,主人若肯見你,明日我再來通知你。”
墨容澉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子。
屋裏,甯十一已經安靜下來,虛弱的趴在床上,甯十九拿着帕子替他擦拭背上的血漬,墨容澉把藥抛過去,“龐管事給的藥,替十一塗上。”
甯十九聽說是龐管事給的,有些猶豫,“爺,這藥……”
“塗吧,”墨容澉說,“十一死了對他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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