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個實幹派,一旦做了決定,就不再猶豫,當天便以皇帝親征,無君不朝爲由,罷了早朝,令文武百官在各自的衙門出勤,有折子先呈楊承海大學士,楊承海是太子師,關系親厚,非比尋常。待楊大學士批閱後再将折子呈到長英殿。
墨容麟和墨容澉不同,做爲一個野心勃勃的儲君,猜疑幾乎是他的本能,朝中真正令他信賴的隻有一個人——賈瀾清,賈瀾清恰巧是楊承海大學士的關門弟子,雖然現在才十歲,卻是不可多得的神童天才,他從三歲起便跟在太子身邊伴讀,四歲過目不忘,五歲知五經,六歲作詩,七歲作文,太子遇到朝務上的難事,也常與他商讨,并能從他那裏得到獨到的見解。十歲的賈瀾清已有功名在身,被太子拜爲常卿,由他扶佐楊承海再好不過。
至于兵權,墨容麟很放心,皇帝召白長簡回京,大概也是存了這個意思,虎符交由護國大将軍白長簡,又有骁騎大将軍韓通坐陣,城外駐營有杜長風,這三位,一位是皇後的哥哥,一位是跟了皇帝二十幾年的親信,還有一位的媳婦兒是皇後的閨友,關系非同尋常,有他們看着,沒人敢起亂子。
宮裏有甯九甯大人,他是禦軍總教頭,掌管宮裏侍衛營,禁軍,皇城錦軍,以鐵面無私著稱,稱得上人見人怕,狗見了都繞道,連皇帝管不住的鬼見愁公主墨容清揚也有些怵他。墨容麟離宮最不放心的就是墨容清揚,特意吩咐甯九多看着她點,帝後都不在,墨容清揚沒有了後台,大概會更服管教一些。
墨容麟并沒有隐瞞自己去南原的目的,他要把南原并進東越的版圖。被托付重任的這幾位雖然感到震驚,詫異于他的大膽,卻也并不覺得意外,他們都知道南原和東越之間扯不清理還亂的關系,如今帝後離京,确實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隻是太子親自前往,大家不太贊同,畢竟身份尊貴,非同小可,況且太子不是皇帝,他沒有打仗的經驗,萬一有個閃失,他們豈有臉面見皇帝。
太子給了他們三個理由,第一,他是儲君,卻沒掙過半點功勳,對他來說這是個機會。第二,南原沒有軍隊,不堪一擊,并不需要真正開戰,他隻要去南原皇宮走一趟,令南原皇帝稱臣即可。第三,朝中的政務和軍務他都已經安排妥善,他快去快回,不會有什麽問題。
大家還是好言相勸,畢竟太子從未離過宮,萬一有個好歹,誰負得起責任?
太子沒了耐心,冰冷的目光掃視了一圈,令在場的人不寒而粟,不過才十六歲的年紀,卻仿佛比皇帝更具威嚴,大家終于意識到,這位儲君比他的父皇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決定的事,不容任何人反對。
幾位扶佐大臣對視了一眼,知道攔不住太子,且方方面面皆做了妥善安排,隻好由着他去了。
這一天,墨容麟等得太久,簡直有些迫不及待,爲了趕時間,他一切從簡,隻帶貼身侍衛甯十七出門,喬裝成富家公子,一路揚鞭策馬,朝西奔馳而去,甯九另安排了十名暗衛一路護送。
甯十七是個沉默的人,墨容麟也少言寡語,一路上,除了必要的問話,兩個人幾乎不怎麽交流,這是他們日常的相處模式,在一起十來年,相互之間太熟悉太默契,一個眼神彼此就能心領神會。
墨容麟從跨出宮門的那一步起,心裏隻裝着一件事,那就是趕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趕路,沿途的風景和熱鬧,他視而不見,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到了深夜才投宿歇息。他知道,從臨安到蒙達的路程更近一些,況且皇帝比他先行一步,所以他要馬不停蹄的趕路,要在皇帝凱旋歸來之前把事辦妥。到了那個時侯,一切都已成定局,父皇或許會責怪,母後或許會傷心,但都會随着時間慢慢變淡,而對于他來說,那意味着某種新生。
甯十七打心眼裏佩服太子,錦衣玉食長大的皇家貴胄,第一次出遠門卻能這般吃苦,有時侯沒趕到打尖的地方,在邋遢的破廟裏歇一晚,他眉頭也不皺一下,錯過了飯店,吃兩個幹硬的冷饅頭也不嫌棄,他沉默得象一塊石頭,可甯十七看得出來,那塊石頭裏仿佛有炙熱的岩槳在不停翻滾,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噴洩而出。
他知道這些年,太子暗地裏阻擾尉遲家的後人去南原找女帝報仇,他以爲太子那麽做是爲了皇後,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盡管太子一路沉默寡言,神情顯得相當平靜,卻總在不經意間流出來一種迫不及待。甯十七忍不住猜測,南原之行對太子來說必是十分重要,重要到要放下一切,親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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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對南原來說是個非常特别的日子,小太子洗三,百姓們紛紛湧上街頭,載歌載舞,爲小太子送上最誠心的祝福。洗三是南原的一種風俗,嬰兒落地四十五天接受洗三,其一洗頭,其二洗手,其三洗腳,是爲三洗,受過洗三禮的嬰兒将受到佛祖的庇護,平安健康的長大。
洗三在南原還有一個别稱叫鬼門關,所以洗三也叫過鬼門關,從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全家人都把心吊了起來,精心的呵護着,日日念經祈求佛祖保偌能順利通過洗三,因爲常有嬰兒沒熬到洗三的日子就夭折了,有些甚至就是在洗三當日夭折的,但神奇的是,隻要過了洗三,孩子便能平安長大。
這個現象沒法子解釋,因爲這是詛咒!
藍霁華沒把這些事告訴尉遲不易,不想讓她擔心受怕,自己卻不輕松,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太子,一直到洗三儀式結束,他心裏的大石終于落了地。
慶祝的宴席一直鬧到半夜才散,尉遲不易抱着小太子,藍霁華則攬着他們母子,一家三口慢慢走在如水的月光下,夜風習習,花影搖曳,香氣撲鼻,讓人惬意,一切都那麽美,象夢境一般。
藍霁華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有心愛的嬌妻,有稚嫩的愛子,他的人生已經圓滿,再也沒有遺憾。可是心裏總有隐約的不安,好象這一切太順利了,順利得他覺得有什麽東西被忽略了。
回到正殿,藍霁華看到康岩龍悄悄朝他打了個眼色,他心一沉,知道肯定有事發生。
等尉遲不易帶孩子去睡覺,他把康岩龍叫到書房,問,“什麽事?”
康岩龍垂着手,神情略有些惶然,“陛下,剛收到了消息,東越大軍已經越過邊境,正朝打昆城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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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要報仇了,來,投張月票給他鼓勵一下下。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