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霁華的王賬擠滿了人,卻是悄無聲息,莊嚴肅靜,陽光從天窗漏下來,形成一個個圓形的光影柱子,在這些柱子中,肉眼可見金色的塵埃在半空起起浮浮。
藍霁華坐在鋪着獸皮的大椅上,面沉如水,古麗娅跪在地上,卻是腰背筆直,神情流露出一絲不屑。
“朕給你說話的機會,說吧,爲何要這樣做?”
“我說了,不是我做的。”
“那支金箭就是證據。”
“陛下禦賜的金箭在百花殿,并沒有帶出來。”
“如何能證明?”
“回宮自然能證明。”
藍霁華沒說話,摸着下巴沉吟着。
尉遲不易站在他身邊,手裏提着她射的那隻野雞,低着頭左看右看,野雞身上插着好幾支箭,全是灰色的普通箭翎,血已經凝固了,看起來很髒,慶幸的是,翎毛沒有損壞,她對阿雲蘇微微揚了揚野雞,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阿雲蘇的表情卻是少有的嚴肅,目光對上的瞬間,又急急錯開,弄得尉遲不易有些納悶。
倒是站在阿雲蘇身邊的那莎看着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尉遲不易也對她笑了笑,目光收回來的時侯,卻和古麗娅的視線對上,後者看着她,眼裏充滿了恨意,那是一種裸毫不掩飾的恨,尉遲不易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卻沒想到她會想殺了她。仔細想想,她沒有得罪過古麗娅,她們之間也沒什麽過節,是什麽深仇大恨讓古麗娅借狩獵的機會來射殺她?
良久,藍霁華道“出了這樣的事,朕也沒心思再狩獵,即刻回宮。”
皇帝一聲令下,大隊人馬呼啦啦又回了宮,都聚集在正殿,等着這件事情的進一步進展。
回來也不過是等,等着百花殿的人把那支禦賜的金箭拿過來。
等待的時間總顯得漫長,誰也沒說話,偌大的殿堂裏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古麗娅跪在地上,昂着頭,嘴角含着一絲似有若無的譏諷笑意,從始至終,她都昂着高傲的頭,對這件事顯得不屑一顧。
等了很久,去拿箭的人總算回來了,卻是空着手。和那人一起來的還有古麗娅的婢女玉鴿,她神情慌張焦慮,臉色很難看,看了跪着的古麗娅一眼,低下頭去。
古麗娅愣了一下,“玉鴿,箭呢?不是你收的嗎?”
玉鴿趕緊過來跪下,“公主,奴将金箭收在箱子裏,但是剛剛打開箱子,金箭卻不見了。”
古麗娅倒抽一口冷氣,“不見了?爲何會不見?”她急急看向藍霁華,“陛下,這定是有人偷了禦賜的金箭,栽贓嫁禍于我,請陛下明鑒。”
“何人栽贓嫁禍于你?”
“這個……,古麗娅不知。還請陛下明查。”
藍霁華的表情有些古怪,“公主敢說,今日之事與公主無關?”
“與古麗娅無關。”
“朕聽說,公主平日便不喜不易,可有此事?”
古麗娅咬了咬嘴唇,看了坐在藍霁華下首的尉遲不易一眼,不過是個東越平民,卻能坐在陛下左首,簡直豈有此理!
藍霁華極淡的笑了笑,“看來确有其事,朕已經在公主的臉上找到了答案。公主不喜不易,借狩獵除之,豈不正好。”
“陛下此言差矣,古麗娅若動手,又怎麽會用禦賜的金箭,不是故意給把柄讓人抓嗎?”
藍霁華點點頭,“有點道理,人人都知道金箭在你手上,若非膽大妄爲,否則決不可能自行暴露。”
古麗娅松了口氣,“陛下聖明。”
藍霁華微微一曬,”不過朕又聽說,公主剛好是個膽大妄爲的人。”
古麗娅眼睛猛一睜,“陛下從哪裏聽說……。”
“其實無需聽說,公主已經做給朕看了,不是嗎?”藍霁華冷笑,“就憑公主深夜敢摸到朕的寝宮來,朕以爲,公主就算得上膽大妄爲了。”
這話一說出來,滿屋子的人皆驚詫,雖然皇帝沒有明說,但憑古麗娅的膽大彪悍,大家都能猜出個一二來。
古麗娅臉色绯紅,雖然大膽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算丢臉的事,可皇帝當衆說出來,還是讓她難堪,她心裏燒起一團火,極力壓抑着。
“陛下,這兩件事之間并無關連,陛下不能僅僅憑借推測就定古麗娅的罪。”
藍霁華朝康岩龍使了個眼色,康岩龍手一揮,侍衛押着一個宮女上來,那宮女卟通跪在地上,“陛下,奴有罪。”
“說,你何罪之有?”
“古麗娅公主入宮後,奴被分派到百花殿中,奴不止一次聽公主和玉鴿姐姐說,要對付不易公子,奴心裏害怕,不敢把此事說出來,沒想到今日發生這樣的事,奴是陛下的奴,不易公子是陛下的貴客,萬一公子出了事,奴便是死一萬次也彌補不了過錯,佛祖保偌,不易公子安然無事,奴不敢再隐瞞,這才把事情告訴了康總管。”
藍霁華臉一沉,問玉鴿“你家公主可說過這樣的話?”
玉鴿抖得象篩糠,嘴唇哆嗦着不敢回答。
“快說,倒底有沒有此事?”藍霁華平素和藹,發起怒來也是想當威嚴,“想清楚再答,若是有半句假話,朕賜你剮刑。”
玉鴿吓得一震,整個人伏在地上,“陛下,我們公主隻是逞口頭之勇,絕對不會……。”
“這麽說,就是有咯。”藍霁華冷笑,“我看古麗娅公主絕不是逞口頭之勇的人,公主一直看不易不順眼,上次花箭比賽的時侯,公主便動了心思,若不是朕及時出手,恐怕不易那日便已經被公主射殺了,朕念公主初犯,看上烏摩頭人的面子上,暫且姑息,公主便有持無恐,這一次變本加厲,想将不易射殺于獵場。公主是個驕傲的人,便是射殺也要落在明處,那支金箭不是不見了,是公主派上用場了,公主自持身份高貴,覺得射殺一個東越平民,不過是小事一樁,公主,朕說得對嗎?”
古麗娅擡起頭來,威嚴的君王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和冷漠,她心裏一刺,恨得吐血,大聲道“陛下說有沒錯,我不喜歡尉遲不易,我是摩溫克部落公主,便是射殺一個東越平民,也罪不緻死。”
玉鴿驚叫“公主!”
藍霁華注視着古麗娅,“公主終于還是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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