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霁華一連兩天沒到孔雀殿去,阿雲蘇沒覺得什麽,小桑卻嘀咕,“陛下這兩天怎麽不來了?”
阿雲蘇拿着幾根晾好的彩翎做頭飾,随意答了一句,“大概是忙吧。”
“不對,”小桑說,“那日陛下把我們都遣出去,和公主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
“公主是不是得罪陛下了?”
阿雲蘇想起那天的事,其實藍霁華當時還有一種情緒她忽略了,事後才想起,是憤怒,他臨走前不但慌亂,還憤怒,隻是那怒氣來得實在莫名其妙,她明明沒有得罪他啊。
那日一走,便再沒來過,所以,藍霁華是在生她的氣嗎?
“沒有,”她說,“你别瞎猜。”
小桑給她出主意,“公主,陛下不來看您,您可以去看陛下啊。”
阿雲蘇把做好的頭飾在頭上比了比,問小桑,“好看嗎?”
小桑有些沒好氣,“公主,我跟你說正事呢。”
阿雲蘇的頭飾插好,彎眼一笑,“這就是我的正事。”
她拿着一隻葫蘆絲往外走,小桑追過去:“公主,你要去哪?”
阿雲蘇嘻嘻一笑,“去找我的朋友尉遲不易。”
小桑撇嘴,“不易公子這段時間和那莎公主可熱乎了,天天都呆在玉泉殿,一直到太陽歸西才走。”
阿雲蘇頓住腳步,“是嗎?
現在也在?”
“應該在的吧。”
“正好,省得我跑遠路。”
阿雲蘇歡快的拿着葫蘆絲跑了,沒看到小桑在後頭跺腳。
尉遲不易确實在玉泉殿,她不願意在正殿呆着,不想看到藍霁華。
那天晚上,她被大蛇吓着了,是藍霁華解救了她,把她帶回自己床上睡了一晚,早上起來還吩咐宮女給她的屋子熏濃郁的香,消除大蛇的腥味。
知道這些,她有些欣慰,覺得藍霁華還是關心她的,那天她沒有出去,留在正殿裏等他,想當面跟他道謝。
看到他進殿的時侯,她面帶微笑迎上去,可藍霁華卻面無表情與她擦肩而過,那一瞬間,尉遲不易的心涼了半截,回頭叫他,“陛下。”
他頓住腳步,冷淡疏離,“什麽事?”
他的冷漠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打好的腹稿全亂了,“……昨晚……多謝……”他懂她的意思,冷冷的丢下一句,“不用。”
大步走開了。
尉遲不易僵在那裏,目送他的背影離開,直到他完全消失,才搓了搓發僵的臉頰,回到自己屋子裏去。
盡管她中毒以後,他們的關系變得有些怪,但平日看到她,他臉上會有笑容,會不閑不淡的跟她說幾句話,可現在,尉遲不易敏感的察覺,藍霁華不喜歡她,甚至是讨厭她。
她無法把現在的藍霁華和從前那個爲她療傷,幫她擦藥,總是溫和可親的男人聯系在一起,那時侯,她把他當仇人,可是竟然相處得不錯,如今誤會解除,知道他不是女帝,她想和他做朋友,真正的好朋友,卻把自己陷進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良久,她在心裏恨恨的罵了一句:南原狗!她已經不能确定藍霁華還會不會保她的命,大概不會了吧,他的态度已經很說明問題。
被他這樣對待,尉遲不易反而振作了精神,哪怕她的命已經不掌握在自己手裏了,但她不要再這麽自怨自艾下去,就當每一天都是賺來的,她要好好活着一旦連死都不怕了,她又成了從前那個勇往直前的尉遲不易。
整個宮裏,她能去的地方隻有玉泉殿,在那裏, 她能吃到家鄉的菜,和那莎聊臨安城裏的趣事。
阿雲蘇過來的時侯,她有點意外,成天和藍霁華呆在一起的人,怎麽有時間跑過來跟她們瞎混。
阿雲蘇把手裏的葫蘆絲塞給她,“不易,以後你吹葫蘆絲,别吹樹葉了,你吹琴,我跳舞,”她指着頭上的彩翎:“好看嗎?
我新做的。”
尉遲不易看着被硬塞到手上的葫蘆絲,“送給我的?”
“嗯嗯,我會教你吹的。”
一直沒開口的那莎笑了一下,“阿雲蘇公主要教不易公子吹葫蘆絲,陛下知道嗎?”
阿雲蘇說,“陛下難道還管這種事?”
“這個可說不準。”
那莎笑道:“畢竟陛下對你是另眼相待的。”
剛說完,婢女香彌飛快的跑進來,“公主,陛下來了。”
那莎便看着阿雲蘇,一臉挪愉的表情,意思是:看,我沒說錯吧。
阿雲蘇有點意外,晾了她兩天,藍霁華怎麽又來了?
尉遲不易拿着葫蘆絲把玩着,似乎并沒有在意她們的話。
藍霁華走進來,臉上帶着微笑,一如平時的溫和儒雅,所有人都跪下行禮,尉遲不易也站了起來,但是杵着沒動。
藍霁華沒有看她,朗聲叫起,還親自把那莎公主虛扶了一把。
那莎笑道:“陛下今日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
“朕來看看你。”
藍霁華坐下來,“入宮有段日子了,還習慣嗎?”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那莎有點摸不着頭腦,“多謝陛下關心,管事阿嬷對那莎照顧得很周到,很習慣。”
藍霁華點點頭,“那就好。”
他沒有再說話,其他人也都沉默着,大家都猜不透皇帝來玉泉殿的用意。
可這麽枯坐着總有些尴尬,那莎便對尉遲不易使了個眼色,尉遲不易站起來,“那莎公主,我回去了,多謝款待。”
她用的是對朋友的口吻,完全漠視藍霁華的存在。
反正她中了毒,沒什麽好怕的。
那莎跟着起身,“我送送公子。”
兩人對個了眼色,正要一起出去,好給藍霁華和阿雲蘇騰地方,卻聽到藍霁華說,“那莎公主留步。”
那莎詫異的回身看他,藍霁華誰也沒看,淡淡的道:“不易在宮裏的時間比你們長,不會迷路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需要相送。
尉遲不易的手在刀鞘上用力按了按,恨不得一刀砍過去!阿雲蘇突然福至心靈,站起來說,“陛下,那莎,我也走了。”
藍霁華嗯了一聲,沒有說話,阿雲蘇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快速走到尉遲不易身邊,沖她擠擠眼睛,兩個人一起出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