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不易開始做回家的準備,她在整理東西的時侯,才發現藍霁華送了她太多的東西,每次收禮物的時侯,她沒當回事,喜歡的留在手邊多玩幾天,不喜歡的就扔在箱子裏,剛來的時侯她屋裏隻有一口箱子,現在并排擺了四口箱子,裏頭裝的都是她的東西。
她拿起一隻牛角,半透明質地,上頭有絲絲绺绺的花紋,放在嘴邊輕輕一吹,立刻有渾厚的聲音傳出來,聽說兩軍對壘的時侯,吹的就是這種牛角。
原本放在藍霁華書房,她好奇拿着玩,藍霁華便給她了。
再拿起來的是一把短刀,從藍霁華送她第一把短刀開始,他已經送了她四把短刀了,每一把都是做工精細,削鐵如泥,刀鞘上鑲滿各種珠子寶石。
她有一次挎着短刀出宮去玩,在廣場上看熱鬧的時侯,有人看中了她的刀,要用一百金跟她交換,把她吓走了。
她知道自己的刀名貴,但沒想到價值一百兩黃金。
不但有刀還有劍,那幾柄劍據藍霁華說都是名劍,隻是她個子不高,佩帶在身上不方便,平時很少拿出來,不過可以帶回東越,族裏的兄長們一定很眼紅。
她看到一個黑底描金花的六角盒子,拿起來打開,裏面是一串绛色的珠子,半透明,白天瞧着普通,夜裏對着燈一照,頓時流光溢彩,美得讓人眩目,她眼睛都看直了,當時藍霁華還取笑她,說,“你怎麽對姑娘的首飾感興趣?”
她說:“如果這珠子戴在我妹妹身上,肯定很漂亮。”
就這麽一句話,藍霁華給了她,“那就給你妹妹添妝吧。”
後來她才知道,那串珠子是用一種極稀少的寶石打磨加工成的,非常罕見,藍霁華手裏也隻有一串,卻因爲她一句話,随手就賞了。
他對她,其實真的很好,甚至比她爹娘對她都要好,有求必應,也不打她罵她。
她看着那串珠子,漸漸出了神……回家的決心不知怎麽又有些動搖起來,她把東西放回去,箱蓋合攏來,掃了一眼旁邊另外三個,卻沒了打開的興緻。
她不知道自己如果帶着這些東西回到東越,會不會時常想起藍霁華來?
她沒有去前殿,從側殿下了台階,負着手慢慢踱着步子散步,一顆心象浮在半空,無處安放,惶惶的,茫然的,不知所措。
她漫無目的的走着,看到了一片花海,順着小徑走進去,越走,花越密越高,花香撲鼻,聞得她都要醉了。
她站在花叢中,望着無邊的花海,不知道皇宮裏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正愣神,聽到有人說話。
“姐姐快些走吧,去晚了,太皇又該發脾氣了。”
“知道了,你别催,小心湯灑出來了。”
“哎,太皇最近的脾氣愈發暴燥了,昨日還和皇上大吵了一架。”
尉遲不易聽到這裏,不由得一愣,宮裏不是皇上最大麽,怎麽又來一個太皇?
她拔開花枝往前走,看到兩名宮女,頭上頂着食盒,一隻手舉起來托着盒,一隻手垂在腿邊,走起路來翩翩然然,象跳舞似的。
“兩位姐姐,”她客氣的打招呼。
兩名宮女看到她,均是一愣,雖然她穿着南原人的衣裳,但皮膚太白,相貌太清秀,跟南原人長得不太一樣。
一名宮女蹙眉,“你是……”另一個卻驚喜的叫:“你是不易公子吧?”
“是,在下尉遲不易。”
兩名宮女上下打量着他,态度變得熱情了些,“不易公子怎麽到這裏來了?
是迷路了嗎?”
尉遲不易說,“方才聽到兩位姐姐說太皇,不知太皇是哪位?”
一個宮女快嘴的說,“太皇就是從前的女帝呀!是皇上的阿娘。”
另一個瞪她一眼,卻也無可奈何,隻好笑:“不易公子,我們得給太皇送湯去了。”
尉遲不易笑着點頭,“如此就不耽誤兩位姐姐了。”
她看着兩名宮女順着小徑往一處林子走去,沒有猶豫,貓着身子跟了上去。
她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爲盯梢,而是兩個宮女的話讓她心裏起了巨大的波瀾,原來女帝另有其人,她壓根就找錯了人,藍霁華不是女帝,不是殺死公子的兇手,她紛亂的心豁然開朗,仿佛瞬間卸下了沉重的擔子。
她沒有和仇人爲伍,沒有對不起公子,隻要她把那個女帝殺了,公子大仇得到,她和藍霁華……等等,女帝是藍霁華的阿娘,她若是殺了女帝,就是藍霁華的殺母仇人,藍霁華該找她報仇了……她胡亂想着,腳步卻沒停,一直跟進了小樹林,到了一處避靜的地方,那兩個宮女卻突然憑空消失了。
尉遲不易揉了揉眼睛,有點不敢相信,明明剛才還在她視線裏的,怎麽就不見了?
她走到近處才發現,原來地面開了個大口子,有台階一直延伸往下,那兩個宮女順着台階下去了。
尉遲不易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也跟着下去了,走過一段長長的陰暗潮濕的台階,底下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一道鐵門沉默的攔在她面前。
她走過去,鐵門是開着的,大概是因爲那兩名宮女剛進去,所以一路的門都是開着的,沒有人攔着,她往裏走,穿過一重又一重的鐵門,終于到了開闊的地方。
碩大的夜明珠照在四角,又有琉璃大盞挑在高柱上,腳下也不再是堅硬冰冷的地磚,她踏上了柔軟的長毛地毯,腳面陷在長長的絨裏,比踩在棉花上還軟。
尉遲不易嘀咕着:這倒底是什麽鬼地方?
怎麽一個人也沒有?
前面看着象陰森的地牢,這裏卻富麗華貴象宮殿,那個女帝難道就住在這裏?
正四處打量着,有人緩緩走出來,穿着華服,滿頭珠钗,美豔不可方物,她從裏面一路走來,長長的裙擺逶迤拖地,帶着讓人敬畏的氣勢,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站住了。
“你就是尉遲不易?”
尉遲不易有些意外,“你知道我?”
女帝笑了笑,“我雖然困在這裏出不去,但想知道的事,還是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