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不易倒底是個姑娘,逛起鋪子來,十分的有耐心,在店鋪裏都逗留好久,讓人把香露滴在她手背上,輕輕抹勻,擡手一聞,一股幽香就鑽進鼻腔裏,她喜滋滋的吸着氣,很豪爽的對老闆說,“這個好聞,要了,還有别的麽?”
“有有有,”老闆看出她是外地人,笑着說,“我們南原的香可是最出名的,你想要什麽都有。”
尉遲不易一樣樣的試,試到喜歡的就讓老闆另放在一邊,很快,被她看中的香露就堆起來了,等她全部試完,回頭一看,吓了一跳,“這麽多啊。”
老闆樂得哈哈笑,“客人是走商隊的吧,這些貨不算多,要裝滿你們的馬隊還早着呢。”
尉遲不易不好暴露身份,含糊了過去,樣樣她都喜歡,若要淘汰一些,一時之間又不知道淘汰哪些才好。别的不怕,她隻怕帶的錢不夠。
索性把小錢袋摘下來,扯開口袋讓老闆大緻看了一眼,十分坦白的說,“我就這麽點錢,你看着辦吧,能買多少算多少。”
老闆把頭湊過來看了的,眼睛立刻睜大了,“哎喲,客人,您這些錢足以将您的馬隊裝滿了。”
尉遲不易吓了一跳,錢袋很小,裏頭裝的錢并不多啊,怎麽能買這麽多東西?
她從裏邊掏了一個錢币出來,“這能買多少?”
老闆指着那堆香露,“能買這些,您再多挑幾個,我就省得找錢了。”
尉遲不易忍不住咋舌,我的乖乖,一個錢币居然能買這麽多香露,南原狗對她還是蠻大方的嘛。
她索性又挑了幾個,把那枚錢币花出去。
老闆見她買得多,又很爽快,于是送了一個印染的藍布袋給她裝香露。
尉遲不易把鼓鼓囊囊的布袋挎在肩上,喜滋滋的出了門。這回,她的香露肯定比大奶奶的多,大奶奶送她一瓶快用完的,她回去送大奶奶兩瓶嶄新的,她尉遲不易可不是小氣的人。
知道了那些錢币的價值,她頓時覺得自己成了腰纏萬貫的人,走起路來,愈加的昂首挺胸。
就這麽逛啊買啊,沒多久,她肩上又多了兩個布袋子,有好吃的幹果子,純銀的梳子,大象的小木雕,象牙的如意,精美的飾品,孔雀翎的頭花……都是東越沒有的東西,帶回去送給親朋好友,她出趟遠門不容易,好歹沒白來。
等到肚子咕咕叫的時侯,她才意識到要吃中午飯了。打昆城的食肆滿大街都是,也有一些店面大排場大的,但多數都是小食肆,屋子裏擺着幾台桌椅,進來一拔人,幾乎就能坐滿。
尉遲不易一路看過去,看到一間食肆裏一個客人也沒有,空得很,她不喜歡太擁擠的環境,趕緊走了進去。
開店的是對老年夫妻,老公公是個駝背,看人的時侯擡着頭很費力,對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乎乎的牙齒。老婆婆穿着黑色的筒裙,手臂從袖子裏伸出來,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臉也極瘦,顴骨很高,象刀削出來似的,瞧着有些吓人,尉遲不易這才明白這間鋪子爲什麽沒人,看到這副模樣的老闆,大概沒有人願意進來。她進來的時侯沒注意,等看仔細了,也不好退出去,隻好硬着頭皮坐下來。
老公公對她很熱情,但因爲頭老擡不起來,尉遲不易隻聽到他的笑聲,卻看不到他的臉,感覺有點怪怪的,老婆婆臉上沒什麽表情,不過見她不太懂怎麽吃南原飯,在邊上不厭其煩的教她。
擺上來的飯菜瞧着不怎麽樣,吃進嘴裏卻很香,尉遲不易笑着朝老婆婆豎了大姆指,表示飯很好吃。
老婆婆這回笑了,因爲太瘦,笑起來扯起數道皺紋,整張臉都成了線條,有點恐怖。
吃完飯,又上了茶,杯子裏黑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些什麽,尉遲不易愛潔淨,有點不敢喝,看老婆婆期盼的看着她,心一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咦,還真是很好喝哇,她又喝了兩口,再次對老婆婆豎了大姆指。
老婆婆又笑了,給她端來了鮮果,紅的,黃的,綠的,紫的,切成小塊裝在盤子裏,再交給她一根竹簽,示意她叉着吃。
飯好吃,茶好喝,果子肯定也不錯,尉遲不易坐在那裏慢悠悠的吃着果子,跟老婆婆打聽毒藥的事。
“婆婆,我初來乍到,聽說南原的奇花異草多,但有毒的也多,您能告訴我哪些有毒麽,免得我不小心吃了苦頭。”
店裏也沒有其他的客人,老婆婆便坐下來,細細的數給她聽,“有一種鳳尾草,是紫色的,有這麽長,”老婆婆比劃着給她看,“有劇毒,你要是看到了,千萬不能碰。還有一種叫錢蠍子,是樹上結的果,青色的,圓圓的,上邊長着黃色的小刺,也是劇毒,撿了曬幹可以做藥,但若是青色的,人吃了立刻會死,這種樹,打昆城裏就有,還有叫蜜臘花的……”
尉遲不易打斷她,“錢蠍子打昆城裏就有麽?萬一有小孩子撿了誤食可怎麽辦?”
“誤食錢蠍子喪命的小伢也有過,但這種樹是神靈關照過的樹,不能砍,也不能挪動,隻要爹娘照看得緊,倒也沒太大問題的。”
尉遲不易哦哦的點頭,“不知道那樹長什麽樣子,我這幾日都要在城裏,萬一碰到了好避開。”
老婆婆還沒說話,老公公搶了先,“我們後門口就有一棵,你去見識見識吧。”
尉遲不易大喜,今日好象做什麽都很順啊,吃個飯的功夫,就把毒藥找着了。
她立刻站起來,“後門在哪,我去瞧瞧。”
老公公很殷勤的帶她去看,穿過黑幽幽的長廊,就到了後門,後門臨着一道坡,從木階下去,老公公指着一棵大樹說,“看,那就是錢蠍子樹,現在正是掉果的季節,你過去看看那果子的樣子,下次别誤食了,曾經就發生過外來的商客誤食喪命的事。”
尉遲不易說,“謝謝您,您回去吧,我過去瞧一瞧,就走了。”
老公公點了點頭,轉身上了木梯。
尉遲不易順着坡走過去,站在那棵大樹下,果然看到了青色的小果子,圓圓的,長着黃色的小刺,跟老婆婆形容的一模一樣,她看四下裏沒人,趕緊撿了兩個收在小荷包裏,吹着口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