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帆覺得史莺莺真是個天才,烏水山莊裏不但有泥鳅抓,還能爬樹摘果子。
正是夏桃挂果的季節,放眼望去,滿樹都是桃,拳頭大一個,是臨安有名的白桃,青白的皮,微微帶點紅,一股清香的味兒,看着就讓rénliu口水。
說到爬樹,白千帆是一把好手,打小練出來的功夫,什麽時侯都丢不了。墨容清揚是她親自教出來了,才兩三歲的娃娃已經知道跟着娘親往樹上爬了,自然也不差。
母女倆個看到樹上高高挂着的桃子,眼睛直發光,歡呼一聲就往上爬,皇帝在下頭捏了一把汗,抓泥鳅還好,爬樹嘛,一不小心劃破了油皮是常事。一個是媳婦兒,一個是親閨女,都是他疼在心尖尖上的人,一會看看這個,一會又看看那個,一顆心在嗓子眼裏顫顫悠悠。
史莺莺笑盈盈站在一旁,低聲跟杜長風說話,“怎麽樣,我說娘娘會高興吧?”
杜長風說,“娘娘倒是高興了,瞧把皇上給急的。不過你投娘娘所好,她當然會喜歡。”
“不單是娘娘喜歡,京城的達官貴人也都會喜歡的,隻要我告訴他們,皇上在這裏抓過泥鳅,公主在這裏喂過小鹿,娘娘爬過樹摘果子,等着吧,會有大把人效仿的。到時侯……”她眯起眼睛,想着即将到來的盛況,忍不住眉眼都飛揚起來。
投帝後所好,邀請他們前來遊玩,就是爲烏水山莊開了個史無前曆的張,史莺莺的算盤打得很好,帝後久居深宮,普通百姓無緣相見,如果知道帝後到烏水山莊遊玩過,肯定會有大批跟風的人,走帝後走過的路,喂公主喂過的小鹿,爬娘娘爬過的樹,那是何等榮耀的事。
白千帆和清揚公主爬到了樹上,坐在樹桠子間,摘了桃子往下扔,底下自有身手不凡的甯大人和賈大人來接,保證一個果都不掉地上。
清揚公主摘了幾個桃子興奮的往下扔,看到賈大人接住一個在袖子上擦擦,遞給了賈小朵,她立刻也摘了一個,在袖子上擦擦,坐在樹上吃起來。
随行的趙嬷嬷臉都變了,好聲好氣的說,“公主殿下,不能吃,沒有洗呢。”
“沒事,”白千帆不以爲然,“我娘親說了,不幹不淨,不會生病,小朵都吃了呢。”
趙嬷嬷心說,您是金枝玉葉啊,賈小朵能跟您比麽?
剛歎了一口氣,看到另一棵樹上,皇後娘娘也拿了個桃子在啃,她張了張嘴……算了吧,做娘的都那樣了,還能指望閨女麽?
想她在禁宮裏熬了二十多年,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一等嬷嬷,憑的就是中規中矩,不行差踏錯,規矩就象是一把尺子,是衡量所有人的标準,可如今,那把尺子有些不管用了,至少對皇後和公主不管用,她活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後和公主象兩隻猴子似的坐在樹上摘果子吃,這樣的奇事,曆朝曆代都沒有,愣是讓她看着了。
摘了兩大籃桃子,在冰涼的溪水裏洗過,不分貴賤,人手一個,一邊走,一邊吃。
帝後貼身伺侯的幾個倒沒什麽,其他人就有些惶然,這成何體統,烏泱泱一大群人走在一起,一邊吃果一邊說笑,君不象君,臣不象臣,奴才不象奴才。
清揚公主拿着自己的桃子和甯安的比,“瞧,我的比你的大。”
甯安瞟她一眼,“你不比就咽不下去是怎麽着?”
清揚公主一愣,不比還有什麽樂趣?
不過她今天心情好,甯安不想比就不比,換了個話題,“哎,你今天使的掃膛腿好象又快了,教我。”
“不教。”
“不教告訴我爹。”
甯安很無語,皇帝管天管地,還管這種小事……
清揚公主很快又補充了一句,“還告訴你爹。”
甯安:“……”這麽赤祼祼的威脅,真想再給她一個掃膛腿。
拐過一片杏林,史莺莺看着路邊的木牌,慢下了腳步,對皇帝躬了躬身子,“皇上,民婦鬥膽,請您賜墨。”
皇帝擡了擡眼皮,看到那塊木牌雕刻精美,四周有纏枝花卉及祥雲,中間空着,想必是用來提墨寶的地方。
他不動聲色的看了史莺莺一眼,果然是個經商的人才,還知道讓他把墨寶留下,有禦書的墨寶在此,想必也是吸引遊人的一個法寶。
他笑了笑,颔首答應,“今日娘娘玩得高興,朕便賜幾個字吧。”
筆墨是一早就備好了的,史莺莺把狼豪筆呈上去,托着硯台侯在邊上。
皇帝蘸了墨,微微沉吟片刻,提筆便寫:山水美如畫,人在畫中遊。
皇帝打小練字,功底自不必說,手腕翻轉,一氣呵成,端的是龍飛鳳舞,遒勁有力。
衆人紛紛拍手叫好,白千帆看着皇帝,笑得兩眼彎彎,她的夫君,能打仗,能持政,能抓泥鳅,也能寫詩,真是很給她長臉呢。
墨容清揚瞧着眼熱,寫字她也會呀,“史老闆,我也給你寫一個吧。”
這片木牌本就是讓尊貴的客人留墨寶的,公主要寫字,史莺莺求之不得。趕緊另呈了狼毫上去,“請公主題字。”
木牌太高,墨容清揚夠不着,隻能讓皇帝把她抱起來,她坐在皇帝懷裏想了半天,在木牌上寫了幾個字:清揚到此一遊。
字雖然寫得不怎麽好看,至少還算工整,一筆一畫,極其認真。
衆人忍不住笑,皇帝有些無奈,堂堂的東越長公主,肚子裏就這點文墨,倒底是白千帆的親閨女,一點也沒走樣。
閨女擡頭問他,“爹,怎麽樣?”
皇帝把她放下來,豎起大姆指,“好。”
皇帝愛妻如命,閨女也是他的心尖尖,自然要說好。
皇帝說了好,衆人雖然覺得可笑,也都贊好。
晟皇子暗地裏撇嘴,這些人通通瞎了眼麽,這樣都能叫好?
他樣樣比不過清揚公主,可寫字作詩比墨容清揚強百倍,如今總算找着機會,向衆人展示一下自己的真本事了。
“史老闆,我也要題字。”
“好好好,”史莺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皇室墨寶,自然越多越好啊。
晟皇子寫的是:山紅澗碧風吹衣,赤足踏溪野趣添。
他的字寫得隽秀,依稀可見風流之處,作的詩也算過得去,至少比清揚的好。
他期盼的看着皇帝,希望得到一聲好,可皇帝隻說了句,“韻腳不對。”就負着手往前去了。
晟皇子在風中淩亂,爲什麽清揚什麽都好,到他這裏,就成了什麽都不好,明明他的字,他的詩,都比清揚好啊,皇帝爲天下大公,可是對他不公平……
他好想哭,咬着牙關強忍着,史芃芃握住他的手,嫣然一笑,“殿下,走吧。”
晟皇子立刻覺得滿天的烏雲變成了陽光燦爛,他再一次在心裏對自己說:爹不疼沒關系,反正有姐姐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