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很快就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袁天林去年被暴風雪阻在江南,年後才回來,帶回了滿滿當當的貨物。
“東家,要說咱們老太爺可真不簡單,你要的那些緊俏貨,别人弄不到,老太爺出馬,利利索索給您弄回來。”
“那是,”史莺莺提起自個爹,也是一臉得意,“我爹在蘇城經商少說也有幾十年,什麽風浪都見過,有的是辦法。”
其實對這批貨,袁天林一直心存疑惑,看史莺莺在清點貨物,問,“東家,這批貨這麽雜,您是想開什麽鋪子?”
史莺莺高深莫測一笑,“我要開商号!”
袁天林一愣,“什麽意思?”
“就是把這些東西都攏在一起賣。”
“那不就是雜貨鋪麽?”
“雜貨鋪能有多少東西,”史莺莺豪氣的揮手,“既然要做,就往大了做,雜貨鋪有的我有,雜貨鋪沒有的,我也有,我要讓臨安城百姓的衣食住行都能到我史記來解決。”
袁天林對史莺莺向來佩服,豎起了大姆指,“東家不愧是女中豪傑,我反正是死心踏地的跟着東家幹。”
史莺莺笑着說,“你本來是回京照顧爹娘,結果又讓你走起了商隊,過年都沒回來,我還怪挺不好意思的。”
“東家您這樣說就見外了,年三十不是接他二老過府吃團圓飯了麽?我雖然不在,東家對我爹娘照顧有加,他二老直誇您呢。我呢,當掌櫃不行,當管家馬虎,還是走商隊最好,東家最是知人善任的,如此安排甚好。”
史莺莺說,“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咱們不但要把江南的貨物帶到京城,也把京城的好東西捎回江南去,我年前捎信給我爹,讓他在蘇城尋個好鋪面,也把商号做起來,咱們南北一呼應,史記的名号就打響了,你兩頭走,要更辛苦了。”
袁天林笑道:“銀子又不會大風刮來的,不辛苦怎麽能掙到錢?”
史莺莺掃了一眼夥計們正在歸置的貨物,說,“咱們這回亮相,一定要拿出點架式來,讓京城的百姓們好好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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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林帶着商隊進臨安城的時侯,謝靖宇的人也進了謝府,将帶回來的消息禀告給他的主子。
謝靖宇手裏捧着熱茶,聽他說完,問,“史莺莺的商隊這次帶回來好幾十種貨物?”
“是的。”
謝靖宇揮揮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那人出去,謝靖宇問他的長随朱潛:“你怎麽看?”
朱潛想了想,“史老闆喜歡玩滿額贈禮的把戲,莫非那些東西是用來送人的。”
謝靖宇哧了一聲,“那麽多,她送得完麽?我看她是想開雜貨鋪。”
朱潛一拍腦門,“對對對,我怎麽沒想到,老爺說得對,一定是開雜貨鋪,不過賣點針頭線腦能掙多少錢?”
“不管掙多少錢,”謝靖宇說,“我得讓她開不成。”
“老爺的意思是?”
謝靖宇掃他一眼,“還用我說?”
“是是是,奴才明白。”朱潛堆起谄媚的笑,“老爺放心,這事交給奴才,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他辦事,謝靖宇很放心,他不需要知道朱潛怎麽做,隻要史莺莺的雜貨店開不成就行。
他眼前閃過史莺莺的臉,可那張臉上分明是不屑和鄙夷的神情,那就是史莺莺對他的态度。
他喜歡女人,在他眼裏,女人亦是商品,有可取之處才能讓他另眼相待,象杜素珍,他看中的是她的家世,其他三位,則全是貪圖美色。這些東西,全都能用金錢來衡量,唯獨對史莺莺,他毫無辦法,既然得不到,那就毀掉,可每到關鍵時刻,他又有些猶豫。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讓他這樣感興趣,也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讓他這樣患得患失,征服她,還是毀滅她,時常在他腦子裏打架,他隻知道,不能讓史莺莺繼續壯大,他征服不了她,也不能讓一個女人越過他,爬到他頭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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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莺莺的新鋪面在如意樓的左邊,是連着的兩間,原先一間是賣香燭的,一間是賣胭脂的,史莺莺高價買下來打通連成一個大鋪面,暫時大門緊閉,内部還有一些修繕沒有完工。
史芃芃看着高大的貨架,一臉憧憬,“娘,真希望咱家的商号早點開張,我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史莺莺笑道,“是啊,娘也盼着那天快些到來呢。”
金钏兒仰着頭,數貨架的層次,忍不住咂舌,“夫人,放這麽高,怎麽拿啊?”
阿夏指着邊上的梯子說,“沒瞧見,爬梯子呀。”
史莺莺說,“這還是阿夏想出來的辦法,不然按傳統的做法,這間屋子隻怕擺不下咱們那麽多貨呢。”
阿夏得了誇贊,不好意思的笑,金钏兒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不錯呀,小子。”
阿夏被她拍得身子一矮,咧着嘴笑,“钏兒姑娘您高擡貴手,以後能别拍我了麽?”
金钏兒撇嘴,“拍你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阿夏說,“那您還是看不起我吧。”
金钏兒怒,“你!”說着又要動手……
史莺莺忍不住笑,“行了,到集市上去轉轉吧。”
春暖花開的季節,史莺莺喜歡帶着史芃芃到集市上去轉一轉,看看有什麽新鮮玩藝兒,每一個新發現對她來說,都寓示着商機。
主仆四人一路慢悠悠的逛着,走到小河邊的時侯,突然看到那裏圍着一群人,金钏兒最是好奇,跑上前去看,不一會兒又跑回來,神情有些古怪。
“夫人,是河裏溺死了一個人。”
史莺莺說,“可憐見的,怎麽會掉下去的呢,河水并不深啊。”
“那個人,好象咱們見過。”金钏兒說,“就是年前咱們去城西遇到的那姐弟中的弟弟。”
史莺莺神情一震,趕緊走過去,拔開人群一看,果然是城西遇到的那個小乞丐,隻是他眼睛緊閉,面色蒼白浮腫,看起來已經在水裏泡了一段時間了。
她腦子嗡的一響,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姐弟倆失蹤後,她還怅然了一段時間,沒想到再見卻是這種情景。
她把阿夏叫過來,讓他張羅着給買副薄棺材把小乞丐收斂了,找個地方埋了,總好過暴屍荒野。
遇到這事,也沒心情再逛,史莺莺怏怏的打倒回府,金钏兒問,“夫人,小乞丐死了,那他姐姐呢?”
史莺莺長歎了一口氣,是啊,那個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