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裏若是有了孩子,會變得跟以前大不一樣,特别是賈家這種盼了多少年的府裏,賈小公子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一哭一鬧,甚至屙了粑粑,都能讓大家津津樂道半天。
綠荷原先是個冷面俏佳人,府裏的下人們都怕她,現在不一樣了,從早到晚都是喜笑顔開的,一提賈小公子,嘴巴能笑得咧到耳朵根去,也不打人罵人了,見人就笑,弄得府裏的下人們個個受寵若驚。
賈大人卻是反的,他先前是甩手掌櫃不管事,成天沒正經,如今卻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端着架子,手負在身後,走起路來四平八穩,看起來還真有點官老爺的樣子。
大夥私下裏都說,大人倒底是當了爹,可比從前懂事多了。
綠荷隻要在府裏,幾乎都跟孩子在一起,除開吃『奶』,其餘的時間她都要抱在手上,這麽個粉嫩嫩的小娃娃,她真是越看越喜歡,簡直愛不釋手。
雖然不是她生的,可這是賈桐的骨肉,是他們賈家的長子,金饽饽一樣的小人兒,長得忒漂亮。自家的娃娃,怎麽看都比别家的好,他就是綠荷的心肝寶貝肉,一會子不見都受不了。
她跟賈桐商量,“幹脆我跟娘娘請辭吧,家裏沒人照顧寶寶兒呢。”
賈桐斜眼睨她,“瞧你這點出息,怎麽就沒人照顧寶寶兒了?『奶』娘丫頭們不是人麽?自己的前途不要了?是誰說也要弄頂二品大員的帽子戴戴呢。”
綠荷如今一門心思全在孩子身上,切了一聲,“我是個女人家,掙了功名有什麽用,照看寶寶兒的人是多,可哪有自家人細緻,把寶寶兒交給她們,我斷不能放心的。”
賈桐躊躇了一下,“不是還有心悅麽?”
綠荷這兩天沉浸在巨大的喜悅當中,眼裏隻有孩子,還真把心悅給忘了。賈桐一提,她心裏咯噔了一下,心悅一直在屋裏坐月子,也沒打發人來說要看孩子,不會是生氣了吧,月子裏坐了氣可不好。
她暗暗埋怨自己,這麽大的事竟然給忘得一幹二淨!
她趕緊抱着孩子到隔壁屋裏去,心悅坐靠在床頭,眼睛望着賬頂發呆,臉『色』有幾分蒼白,顯出幾分羸弱來。
綠荷心裏愧疚,賠着笑把孩子遞過去,“寶寶兒出生,我這一通忙活,也沒空出時間來看你,妹妹千萬别往心裏去,快,抱抱孩子吧。”
心悅把孩子接過來,“姐姐把寶寶兒照顧得這麽好,心悅隻有感激,哪裏會往心裏去,這兩天辛苦姐姐了。”
“我不辛苦,”綠荷說,“妹妹才是辛苦了,感覺好些了麽,生孩子虧血虧氣,得好生調養一段才行。”
“多謝姐姐關心,廚房每天都送補品過來的,勞姐姐費心了。”
“應該的,”綠荷笑着說,“你是我們賈家的大功臣呢。”
心悅低頭看了孩子兩眼,“姐姐抱走吧,我胳膊使不上勁,怪沉的。”
綠荷怕她摔着孩子,趕緊接過去,見孩子睜着烏黑的眼睛沖她笑,心都要化了,忍不住親了他一口,“咱們寶寶兒真漂亮,比小姑娘還俊呢。”
心悅看着她滿心歡喜的逗孩子,眼底微微有了霧意,這個大恩,她總算報了。
綠荷說,“這兩天是我疏忽了,以後我每日都把寶寶兒抱過來……”
“千萬别,”心悅打斷她,“我這屋裏腥味還沒散完,怕薰着他,姐姐把他帶回去吧,省得每天跑來跑去的麻煩,我身子不濟,也管不了他,橫豎有『奶』娘,餓不着,有姐姐悉心照料着,心悅是放一百二十個心的,他是大人的孩子,也就是姐姐的孩子,您把他當成親生的吧。”
綠荷聽了她這話,心裏不知怎麽有點傷感,想了想,說:“成,一切等你養好身子再說,等寶寶兒滿了月,也要着手籌備你和大人的親事,到時侯咱們姐妹一同照顧他。”
心悅微微笑了一下,說,“好。我聽姐姐的。”
綠荷看她精神不濟,說會子話就乏了,叮囑她身邊的丫環幾句,便抱着孩子走了。
既然心悅開了口,綠荷當真把孩子抱回自己院子了,一應物具也都搬了過來。
下午賈桐回來,見院子裏多了一些人,正納悶,進屋一看,又多了一些物件,再看小搖籃擺在床上,他便明白了,心裏一喜,提了袍子就過去,見大夥都看着他,立刻凜起臉,放慢了步子,四平八穩的走過去,還故意皺着眉頭,“他怎麽在這?”
綠荷聽着好笑,“他怎麽不能在這?這麽小的孩子,不在爹娘身邊,你想把他放哪去?”
她把心悅的意思告訴他,說孩子以後就住這院了。
賈桐内心當然是歡喜的,他正愁拉不下面子天天兒上心悅那裏看孩子呢,以後孩子就在身邊,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綠荷突然想起來,“哎,你那名字想好了沒有啊,總不能一直寶寶兒的這麽叫,眼瞅着要辦滿月宴了,人家得有個名字,當初娘娘還沒生的時侯,皇上就把名字想好了,你也是當爹的,怎麽就不跟皇上學學。”
賈桐撓了撓後腦勺,“我給起的那些,你不是不滿意嘛。”
一提這個,綠荷有點惱,“你取名字得了娘娘真傳是怎麽的,賈小北,賈小南,這算什麽,将來是要走南闖北麽?”
賈桐說,“行軍打仗不就得走南闖北麽?”
“呸,我才不讓寶寶兒去行什麽軍,打什麽仗,他長得這麽秀氣,将來是要做大學士的,滿腹文采,斷不能跟你一樣滿肚子草。”
賈桐不樂意,“行軍打仗當将軍,有什麽不好,可别養成個小娘們,嬌嬌滴滴愛哭鼻子……”
綠荷火了,指着他鼻子罵,“誰是小娘們,你說誰呢?跟寶寶兒道歉!有你這樣做爹的麽?”
賈大人哪能跟襁褓裏的小娃娃道歉,畢竟是二品大員,幹不出那事。
說寶寶兒不好就是犯了綠荷的大忌,見他不肯道歉,她把曾經說不打賈桐的承諾丢在一邊,抄起雞『毛』撣子就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