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他有話要說,綠荷正好聽聽他說什麽,便随他出去,兩個人站在樹下說話。
賈桐覺得自己有滿肚子話要說,可好不容易碰了綠荷的面,他又不知從何說起,低頭搓着手,半天不吭聲。
綠荷等得不耐煩,“不說我走了,我忙着呢。”
“那,那個,”賈桐說:“聽說你前一陣要把秦媽媽趕走,她是心悅在外頭就一直用着的人,冷不丁要換,恐怕心悅不習慣,我知道你心裏有氣,有氣沖我撒嘛,你知道的,我向來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就是心悅那裏,你多擔待,她畢竟懷着孩子,萬一有個什麽閃失,就,就不好了嘛……”
綠荷聽他說着這些,一顆心慢慢往下沉去,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失敗,做了這麽久的夫妻,他居然是這樣看她的。
“你什麽意思?”她冷冷的問。
“你别生氣,”賈桐下意識往後腿了一步,“不管你做什麽,我都能理解,隻是……”
綠荷打斷他,眸光微寒“我做了什麽?”
“就,就上次,那事,我知道你隻是想出口氣,也不會,不會真對孩子造成傷害……”
綠荷心口一撞,“你說上次心悅肚子疼,是我搞的鬼?”
賈桐向來怵她,見她眼裏浮着冰霜,忙改口,“任誰說,我是不信的……”
“爲什麽不信?”綠荷不怒反笑了,“我原本就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人,爲人又厲害,這檔子事也不是做不出來,我做了又怎麽樣?你要打我,還是要休我?”
賈桐嗫嗫的:“……綠荷,真,真是你做的?”
“還需要問麽?”綠荷把湧上嗓子眼的酸澀壓下去,“你不是已經認定了是我做的麽?”
賈桐小心翼翼的問:“那,倒底是不是你,你做的?”如果不是當然好,如果是,他也不意外,可是冤枉人就不好了。
綠荷凄凄一笑,“是不是我做的很重要的麽?”她對他太失望了,不想再說話,轉身就走。
賈桐看她落寞轉身的樣子,突然間覺得心很疼,伸手去拉她,“綠荷。”
綠荷用力甩開他,再回頭,已是一臉平靜,“最近宮裏的事多,我得在宮裏住些日子,府裏的事你自己看着辦吧。”愛誰誰,她不管了,省得再落個不好的名聲。
賈桐眼睜睜看着她走進殿内,有些怅然所失,綠荷怎麽變成這樣了……
他突然覺得綠荷跟自己疏遠了,這種感覺很不好。他想追上去,腳卻邁不動,莫名覺得他們之間有了隔閡,不能象從前那樣在她面前嬉皮笑臉,肆無忌憚了。
綠荷不在府裏,正中秦老媽子的下懷,她還記着上次挨打的事,雖然她不能打回來,但她要讓綠荷從此不再踏進這個家門。
她開始指手劃腳幹涉起内務來,别的丫環怕她,都不敢吭聲,臘冬随綠荷進了宮,隻有梅枝跟她對着幹。兩個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一個是心悅姑娘的貼身老媽子,一個是夫人跟前的大丫環,管家誰也得罪不起,隻好把事情捅到賈桐面前。
賈桐原先是最愛看熱鬧的,誰家兩口子打架,他一準站在邊上看得興高采烈,可到了自家,耳根子不清靜,他就頭疼了,管家一禀報,他習慣『性』的往綠荷身上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不管,跟夫人說去。”
管家提醒他:“大人,夫人如今不在府上呢。”
賈桐愣了一下,這才想起綠荷住在宮裏了,他抓了抓頭發,很煩燥,罵管家:“你是幹麽吃的,管家管家,管的就是一頭家,你不管誰管?”
管家爲難的道:“大人,兩個女人吵架,我一個爺兒們連話也『插』不上……”
“合着本大人不是爺兒們?”
“大人好歹是當朝二品大員,隻要大人拿出點威風來,她們自然是怕的。”
賈桐沒辦法,隻好過去斷案子,其實當真隻是雞皮蒜『毛』的小事,天熱了,府裏進了一批扇子,按人頭分了下去,梅枝和秦老媽子都看中了同一把扇子,争着要,一個罵小蹄子,一個罵爲老不尊,争得面紅脖子粗,差點要打起來了。
賈桐到了那裏,闆着臉喝斥,兩人沒有再罵,但眼神仍在厮殺,賈桐站在她們中間,擋住她們的視線,可擋不住兩個分外眼紅的仇人的怒氣,他覺得自己已經被她們淩厲的目光戳出了好幾個窿窟。
他好說歹說,可誰也不肯讓步,氣得他一把将那扇子折斷扔了:“現在不吵了吧,誰也得不到。以後就是這樣,再争東西,本大人就把那東西毀了,看你們還怎麽争?”
他沒理秦老媽子,把梅枝拉走,邊走邊教訓她,“夫人不在,沒人管你,想上天了麽?”
梅枝對他橫眼睛,“大人讓夫人回來不成麽?我不想和她吵,是她找茬跟我吵,欺負我主子不在呗,哼,大人您等着,這往後,她還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呢。現在府裏頭那些小的個個都怕她,整個一老土匪,就沒見過那樣霸道的,以爲她是誰,憑什麽大夥都得讓着她,心悅姑娘是個軟柿子,隻有讓她拿捏的份,除了夫人,沒人能管得了她……”
賈桐聽她羅羅嗦嗦,心裏愈加煩燥起來,“行了,别說了,讓我耳根子清靜清靜吧。”
可他清靜不了,再後來,不光是婆子丫環争吵,管家也整天來煩他,府裏的進項和開支,要添置物件,朝中官員的人情往來,家中老太爺老太太的身體,,還有嶽父嶽母家的走動……各種瑣碎的雜事統統來請示他。
賈桐哪管過這些,手一揮:“等夫人回來再說。”
可有些事迫在眉睫,哪能等啊,沒辦法,賈桐隻好去找綠荷,他也試探的找過她幾次,但綠荷遠遠看到他就轉身,他知道自己被嫌棄了,也不好腆着臉上去,從前臉皮那樣厚,如今在她面前薄得成一張紙了。
夫妻一場,弄成這樣,他心裏很難過,有心和好,卻不知道要怎麽做,整天渾渾噩噩的,很茫然。現在也不去心悅那裏坐坐了,甚至連孩子也不問起了。有時侯坐着發呆,越想越覺得沒意思,怎麽都不順,心裏總窩着一股無名火,卻發不出來,連混吃等死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