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桐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幾乎已經絕望的事情突然有了轉機,像枯木回春,鐵樹開花,甚至是公雞下蛋,他無數次的想象自己孩子的模樣,可那永遠隻是想象,虛無缥缈,空中樓閣,是他和綠荷心裏的痛。
身邊的人都有孩子,皇帝有三個,月香有兒子,甯九也有兒子,就他們夫妻膝下空空。綠荷吃了那麽久的『藥』調理身子,毫無消息,都已經沒有信心了,隔段時間就勸他娶妾,他不肯,說要不收養一個吧,他們還真去看過孩子,不是他嫌孩子太單薄,就是綠荷嫌孩子長得不漂亮。總之沒有滿意的,後來就淡了心思。他心裏清楚,沒有血緣,終究是隔了一層的。
大概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在孩子的問題上,他都有癔症了,綠荷也是,有一回月事來晚了,她以爲自己有了,高興得什麽似的,包了好多利是封,要打賞下人,他要請大夫來瞧,她不肯,還把他罵了一頓,說孩子太小,怕驚着他,最後自然是空歡喜一場,綠荷哭了一晚,把枕頭都哭濕了。他心裏也頗不是滋味,一連幾天都開解勸慰她。後來夫妻倆都默契的不提孩子的事,怕對方傷心,但是也都知道,對孩子,他們始終沒有放下。
如今心悅卻告訴他,孩子是真實存在的,他就呆在那個微微隆起的肚子裏邊。
他想放聲大笑,想嚎啕大哭,想大喊大叫,最後怪叫一聲,一把抱起心悅轉了個圈。
心悅被他這莽撞的行爲吓得花容失『色』:“大人,别,别,小心孩子。”
一提孩子,他立刻清醒,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來,伸手想去『摸』『摸』孩子,心悅側身避開,臉『色』绯紅,他回過神來,知道失禮,也有點不自在。
他恨不得對心悅跪下來,念頭剛起,還真這麽做了,單膝跪地,拿着心悅的手放在他額頭上:“心悅,我該怎麽感謝你,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我要把你像菩薩一樣供起來!”
心悅趕緊把他扶起來,“大人,您這樣,倒讓心悅無地自容了。”
賈桐一改連日來的頹廢,無比興奮激動喜悅,還有一絲初爲人父的緊張,他抓着心悅的胳膊:“走,跟我回家去。”
心悅不肯,輕輕掙脫他的手,“大人,我在這裏挺好的。”
“好什麽好?這麽個又髒又破的地方,哪是住人的,”賈桐說,“都是些市井裏的粗痞漢子,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心悅說,“大人,這裏的街坊雖然是最底層的百姓,但他們的心都不壞,我住在這裏,全靠左鄰右舍的幫襯,他們對我很好,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賈桐見她要留下,急得又要扯自己的頭發了,怎麽能讓自己的孩子住在這種地方呢?那是他的寶貝疙瘩呀,可心悅執意不肯,他也沒有辦法,孕『婦』爲大嘛。
“行,你想留下就留下,我派人來照顧你。”
心悅說,“不用麻煩,到時候孩子生下來,我會送到府上的。”
賈桐心裏一驚,“你什麽意思?孩子送到府上,你呢?又想一走了之嗎?”
心悅勉強笑了笑:“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吧。”
“不行,”賈迪說,“我這就回去籌備,讓人安排院子,你是孩子的娘親……”
心悅低低的說,“夫人會是他的娘親。”
賈桐心裏蓦地一沉,但這個驚喜實在太大,他沒心思去想别的,隻想着怎麽讓她過得好一些,趕緊把身上銀子全掏出來,“這些你先拿着,明日我再多送一些來,缺什麽隻管跟我說。”
心悅沒有推辭,把銀子收起來,“我倒沒什麽,就是怕委屈孩子,吃點滋補的總歸是好的。”
“對對,是這個理,”賈桐心想,明日一定要把綠荷收的那些好東西都給她拿過來。
“我先走了,你什麽都别幹,好生歇着,我得了空就來。”
“大人,”心悅叫住他,“這件事請您暫時不要告訴夫人。”
“這是爲何?”賈桐奇怪的問,“難道你不想讓她也高興高興?”
心悅知道賈桐『性』子簡單,她可以忽悠得住,但是賈夫人要是過來,她就得乖乖被押着回府去,她不想回去,畢竟身份尴尬,也不想讓賈大人爲難,更不願賈夫人添堵。
她低着頭,嗫嗫的,“我,我有點怕。”
賈桐立刻就明白,綠荷是個厲害的人,别說心悅,他也害怕,吓着孩子就不好了,當下便答應:“好,我暫時不告訴她,到時侯給她一個驚喜。”
走之前他對心悅千叮囑萬囑咐,沒有人在身邊伺候,總覺得不放心,想着不管她願不願意,一定要請一個有經驗的老媽子來,心悅本是個好脾氣的,被他的啰嗦弄得有些不耐煩起來,但也從他這些啰嗦當中,感覺到了一絲暖意,哪怕他說這些隻是因爲肚子裏的孩子,她也覺得心裏甜滋滋的。
賈桐出了院門,把外頭的兩個暗哨召集起來:“從現在起,你們就住到院子裏去,不分白天黑夜,給我照顧心悅姑娘,她如今有了身孕,行動不便,所有的活你們來做,不管是做飯還是洗衣裳,夜裏兩個人輪班,防止她要起夜……”
兩個暗哨一聽傻了眼,“大人,我們是爺們,伺侯大姑娘,不大方便吧?”
賈桐細細一思量,他們做點粗活還好,貼身服侍的确不方便,他也不願意心悅多跟男人打交道,看來請個老媽子已經迫在眉睫了。
沉『吟』片刻,“你們先住進去,幫我看着她,千萬不能有閃失,我這就去請個老媽子來。”
兩個暗哨應了聲,進了院子,其實賈大人有點強人所難,他們這樣貿然進去,哪裏有地方住嘛?不過他們行伍出身,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兒,天又不冷,在樹下和衣睡一晚也是沒問題的。
賈桐原本想回府裏叫個老媽子過來,又想起他答應了心悅,不能讓綠荷知道,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到集市上去找了一個看起來還算幹淨利索的『婦』人,大約五十歲左右,長得慈眉善目。
賈桐很挑面相,長得兇一點,醜一點,或者死闆一點的,他都不願意要,生怕孩子看了害怕,盡管孩子還在肚皮裏邊,他這個做爹的也先替他想着這一層。
他給的工錢高,那『婦』人自然歡喜,看賈桐的打扮像是官宦人家,可到了地方卻是個破爛的大雜院,『婦』人心下奇怪,面『露』狐疑。
賈桐看出來,說,“不該問的别問,橫豎在這裏呆不長,把人服伺好了是正經。”
那『婦』人諾諾應是,待見到天仙一般的心悅,立刻明白過來,敢情是官老爺在外邊養了個小的,恐怕家裏的大夫人不同意,所以先在外邊住着,等商議好了,再接人過府。
心悅是不願意讓賈桐請人的,可人已經到了跟前,她也沒辦法,隻是屋子太小,擱不下另一張床,她又不習慣跟人擠一床,賈桐自然也不會讓她跟别人睡一床,别的不說,萬一擠着孩子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