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我表明了态度,車把式的臉上再也沒有見到過抓痕了,他也不再給我送花,但是隔三差五,會有小竹籃擺在台階上,裏頭裝着一些自家做的點心糕餅之類,我拿回去嘗了嘗,味道還不錯。
小螺見我吃餅,吓得忙搶了過去,“郡主,你怎麽『亂』吃東西,萬一有人在裏邊下了毒怎麽辦?”
我兩手一攤,不以爲然,“毒死我做什麽?我跟人無冤無仇,手裏也沒有誰的把柄……”
“有,”她提醒我,“郡主手裏有白将軍的把柄。”
我白了她一眼,說,“這肯定是車把式媳『婦』送來的,不信你去打聽打聽,對了,呆會你把籃子還回去,再把上次皇後姐姐送我的錦緞送一匹過去,說謝謝她的餅。”
小螺覺得我很神奇:“郡主怎麽知道是車把式媳『婦』送的餅?上邊又沒有寫她的名字。”
我指了指頭,“多動動腦子,比起跟車把式打架,這招自然更有用,真是孺子可教也。”
小螺拿着東西,半信半疑的走了,回來後,她手裏還是提着那個籃子,裏頭放了好些東西,她一樣一樣拿出來,全是一些自家做的特産,辣椒蘿蔔,酸豆角,鹹菜疙瘩等等。
她眉開眼笑的說,“郡主還真沒有猜錯,那餅是車把式媳『婦』送的,她收到郡主的錦緞,高興得不得了,翻箱倒櫃搜羅東西,讓我帶回來,今天晚上,奴才給郡主做酸豆角炒肉,鹹菜疙瘩湯,還有這辣椒蘿蔔,又脆又爽口,可好吃了。”
我看着那些東西,忍不住咽口水,很早以前,爹娘還在的時侯,我娘也做這些,好吃得不得了,特别是那脆蘿蔔,我饞起來總偷吃,一大罐辣椒蘿蔔,沒多久就見了底,我娘還抱怨是爹拿去做下酒菜了。
好幾年了吃不着了,現在擺在我面前,香氣撲鼻,我立刻拿了碗筷到坑上,和小螺兩個盤腿而坐,一人一雙筷子就吃起來。
說真的,比起車把式的花,我更喜歡車把式媳『婦』送吃的。
車把式漸漸從我生活中消失了,他媳『婦』補了他的缺,她送我吃的,我送她漂亮的布料子胭脂水粉發钗之類的,我們禮尚往來,成了不太見面的朋友。
我和杜衡依舊走得勤,不知被誰傳到了皇後姐姐耳朵裏,她把我叫進宮裏說話。
這回皇上也在,雖然白長簡說皇上是個紙老虎,但我知道,他隻在皇後姐姐跟前是紙老虎,在别人面前,是會咬人的真老虎。
我不敢放肆,規規矩矩行了禮。皇帝賜座,我便堪堪的坐了半邊凳,垂眉順眼做出非常恭謹的樣子。
“小雙,”皇後姐姐叫我,“姐姐上次說給你時間考慮,現在考慮得怎麽樣了,老這麽拖下去總歸不是辦法。”
我無法回答,因爲我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倒底是怎麽想的,愛上一個人容易,忘掉一個人卻很難,沒有十年八年,我估計很難想明白。
“聽說你最近和杜丞相的公子走得很近,當初,杜丞相在皇上跟前提過此事,後來去春圍,杜公子也向皇上表達了對你的心意,隻是輸了比賽,被大哥哥搶了先,如今你若是想和杜公子好,姐姐也可以成全你。還是照以前的計劃,讓杜小姐嫁給大哥哥,皆不兩全其美?”
我:“……這不太好吧,我畢竟成親沒多久……”
“不礙的,一切由姐姐作主。”
一直沒吭聲的皇帝突然『插』話,“朕也覺得有些不妥,如果郡主真的嫁給了杜衡,杜家千金又嫁給了白将軍,杜丞相有個佑殿元大将軍的女婿,又有個貴爲郡主的媳『婦』,朕怕他一家獨大,會走了白如禀的老路。畢竟曆來外戚都是朝廷動『亂』的不利因素。”
皇後姐姐沒想得皇上那樣長遠,當即一臉欽佩的看着皇帝,“還是皇上想得周到,那這事……”
“朕認爲郡主與白将軍和好,是最好的結果,白将軍和郡主是皇後最親的人,亦是朕信得過的人,斷出不了什麽『亂』子。”
皇後姐姐點頭,“皇上說的是。”
我偷偷擡眼,皇帝正探究的看着我,我心一跳,趕緊低下頭來,不敢讓他看出我的心事。
這次入宮,其實并沒有商議出什麽結果,皇後姐姐的本意是,如果我喜歡杜衡,便盡量讓我達成心願,但皇帝的意思,是勸和不勸離,所以我要繼續考慮。
出宮的時侯,我看到了白長簡,他站在金水橋上,對着宮門的方向翹首以盼,我不知道他在等誰,但是看到我,他眼睛似乎一亮,急急的迎上來。
許久沒看到他,我心裏也有點澎湃,但臉上很淡然,“将軍怎麽在這,是在等誰麽?”
“等你。”
“等我做什麽?”我哦了一聲,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是怕我在皇上面前說什麽嗎?”
他咳了一下,轉開話題:“聽說皇後有意成全你和杜衡?”
“跟将軍沒關系。”
他低垂着眼簾默了一下,再擡起來,“小雙,我認真的問你一次,是不是真的想和杜衡在一起,如果是,我們一起去見皇上,請求他準許我們和離,我……”他的聲音低下去,略帶傷感,“我不耽誤你。”
我真是要被他氣死了,憤憤的推了他一把,兇巴巴的吼:“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被我推得一個踉跄靠在橋欄上,驚愕的看着我,我提着裙子飛快的朝高大的拱門跑去。
這個該死的白長簡,爲什麽每次出現都要說讓我傷心的話?他是老天派來故意氣我的麽?
我奮力疾走,聽到他在背後大聲叫我:“小雙!”
我不知道他在激動什麽,兩個字居然叫得破了音,就象琴弦被用力挑斷,嘎然而止。
我頓住腳步轉回身,他站在原地,嘴唇動了動,卻欲言又止。
我在心裏默數三聲,他沒有追上來,好吧,錯失良機,回見了您勒!
我繼續往前走,小螺緊緊跟在邊上,小聲說,“郡主,我看到白将軍的眼睛紅了。”
我切了一聲,“你一定是眼花了。”一個堂堂的大将軍,流血不流淚,怎麽會爲了我在光天化日下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