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明明封鎖了宮門,可就是找不到白千帆,也找不到楊八和楊備元。
三天後,甯九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皇帝的臉『色』更難看,小太子臉上沒了笑容,沉默得象一顆小石子。整個承德殿上空烏雲籠罩,眼看就要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宮裏的人對這次稽查都有些莫名其妙,秋紋很是擔心,對修元霜道:“主子,怎麽皇上管起内務來了,是不是……”
修元霜在抄經文,自從墨容麟走後,她又開始整天抄寫經文以求内心的平靜。
她不以爲然,“聽說内務府要重新拟定宮人内冊,大概是因爲這個吧,皇上仁慈,在稅收上做了減免,如今國庫不甚充盈,原先就有吃空饷的,如今查實了人數,倒是可以省出一筆來。”
秋紋聽她這樣說,心落了地,“奴才還以爲那事……”
修元霜一個眼鋒釘過來,秋紋打了個顫,低頭不敢再吭聲了。
到慈安宮問安的時侯,淑妃也提起稽查的事,頗有些憤懑的說,“老佛爺,您說說,查就查呗,那位甯大人闆着個臉,就跟臣妾宮裏藏着什麽人犯似的,好歹我是主子,他是臣,一點規矩都沒有。”
瑞太後呵呵呵,甯九眼裏連她這個太後都沒有,你淑妃又算得個什麽,誰讓他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呢,惹不起就躲吧,别自找沒趣。當然,話不能直說,安定團結最重要。
“甯大人就是那麽個脾氣,你多擔待些,他奉旨意稽查,你給人家行個方便,兩相無事,豈不是好。”
淑妃勉強笑了笑,“老佛爺說的是,臣妾自然是配合的,甯大人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臣妾萬萬不敢得罪他的。”
修元霜瞟了她一眼,在心裏默然歎氣,抻不住事的人,遲早壞事,就這種腦子還想坐穩四妃之位,恐怕是難了。
平日寡言少語的賢妃難得開口,“臣妾倒是挺欣賞甯大人的耿直,不阿谀奉承,幹脆利索,比起那些讒言獻媚的好多了。”
賢妃是個直腸子,有什麽說什麽,也沒旁的意思,但淑妃聽着有心,覺得她話裏有話,太後她不敢怼,對賢妃,她倒沒看在眼裏。
當即冷笑一聲,“喲,賢妃娘娘欣賞甯大人啊,不如求了皇上,把甯大人拔到昭華宮去當差可好?”
賢妃被怼得臉一紅,正要開口,修元霜咳了一聲,“行了,都少說兩句吧,皇上派甯大人稽查内宮,雖然沒明說是什麽事,但臣妾以爲,大概和庫銀的短缺有關系,所以臣妾特意來同老佛爺讨懿旨,看能不能把宮妃的月例都減一減……”
她話沒說完,周圍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關乎到自身利益,沒人能做到置身度外。
瑞太妃對修元霜的話倒是不意外,她原本就是個識大體的,贊許的點點頭,“皇上沒明說,是不想咱們跟着憂心,不過哀家從甯大人嘴裏倒是聽出一點意思,确實是庫銀短缺,咱們都是一家人,皇帝有困難,你們就該心往一處使,多替他想想,不過想來也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良妃,”她看向修元霜,“皇帝既然讓你掌管後宮,你就自個拿主意,不必來讨哀家的懿旨,橫豎哀家和皇帝都信得過你。當然,等困難過去,國庫充盈了,再把欠大夥的都補上。”
“是,臣妾知道了。”修元霜微微颔首,擡頭的時侯眼風一掃,四周的議論聲便消失了。她是端莊溫婉的,但她也是殺戮果斷的,除了瑞太後,這裏沒有人敢同她正面沖突。
回到宮裏,她叫秋紋筆墨伺侯,拟了個單子,後宮的人不多,脾氣凜『性』她也都了解,隻要做到公平公正,誰也無話可說,隻是寫到西華宮的時侯,有些遲疑下來。
西華宮那位是正主子,她一個二品妃沒有資格減免皇後的月例,更不能讓皇帝抓了她的把柄,筆尖頓了頓,還是照原來的數目寫上去。雖然瑞太後說她可以自個拿主意,但這份名單必須送到皇帝面前,落了他的禦筆才算數。
寫完擱了筆,她吩咐秋紋,“派人把昨日南邊剛送來的特等白玉瓜給西華宮送一個去。”
秋紋應是應了,嘴裏卻是嘟噜着,“攏共就三個特等瓜,老佛爺那裏送一個,皇上那裏送一個,剩下一個該主子自己吃,怎麽還往外送啊。”
修元霜斜她一眼,“三個特等給宮裏最尊貴的三個人,不是應該的麽。”
秋紋不服氣,“都知道西華宮那位失了寵,皇上攏共隻去過一次,還是爲太子殿下去的,廢後是遲早的事,皇上都不管了,您還管什麽?”
“你懂什麽?”修元霜把單子折起來,放進燙金描紅的信封裏,“正是本宮照應了,皇上卻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不必多言,送到承德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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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四天,皇帝連上朝的心思都沒了,午後躺在床上,睜眼望着帳頂,沉默不語,墨容麟跟他老子一樣平躺着,也是沉默不語。
半響,皇帝道:“你有什麽話想說嗎?”
墨容麟:“娘親,不會,丢下麟兒的。”
“可是她在哪呢?”找了這麽久,人影子都沒見,是出了意外,還是出宮去了,比起前者,他當然希望她出宮了,但出宮意味着再次分離,他不喜歡這樣的結果。
躺久了也沒意思,懶洋洋起了身,月桂伺侯他穿衣,郝平貫躬着身子進來,輕聲禀告:“皇上,景秀宮來人送了單子來。”
“什麽單子?”
“良妃娘娘說,現在國庫吃緊,各宮的主子們可以減些月例,下邊的奴才也都照着比例減,可以省出一筆銀子來貼補國庫,她說到年底了,要花錢的地方多了,省着點也好。”
皇帝嗤了一聲,“難爲她替朕『操』心這些,”随手接過來看了一眼,各宮都減了,唯獨慈安宮和西華宮沒減,他看着西華宮三個字,腦子裏靈光一閃,甯九查了那麽多宮殿,但他沒有查西華宮,西華宮裏住着南原的『奸』細,白千帆是南原的舞陽公主,會不會是她們收藏了她?
一想到這裏,他坐不住了,擡腳就要往外走。
墨容麟追上來去扯他的袍子,“爹,去哪裏?”
“爹去找娘親。”
“麟兒,也去。”
皇帝沉『吟』了一下,覺得不妥,最好不要讓南原的人和墨容麟有接觸的機會,她們的手段太詭異,他不能不防。
“麟兒乖乖聽話,爹去去就回。”他『摸』『摸』孩子的頭,讓月桂帶他去玩,擡腳跨出了門口。
很快,皇帝的龍辇急匆匆朝着西華宮去了。郝平貫跟在邊上,心裏很是納悶,皇上這會子怎麽突然想去西華宮,莫非是太過于想念娘娘,哪怕去看一眼假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