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裏沒了楊八,大夥感覺天空都亮了不少,聞到了空氣中自由的味道,當然,對白千帆來說,這種自由遠遠不夠,畢竟出了浣衣局的門,外頭倒處都是門禁和哨崗,要神不知鬼不覺在偌大的宮裏找到墨容麟不是容易的事。
楊八走了,由李嬷嬷代管,她不打人,隻訓人,雖然常常闆着臉,但她對事不對人,隻要把活幹好了,其他的并不管束太多。
太子養在良妃的景秀宮不是秘密,一問就知道,可白千帆不知道景秀宮在哪?
有人告訴她,景秀宮離太後住的慈安宮不遠,瑞太後還是太妃的時侯,白千帆在她宮裏住過,大概知道位置,可那是璋合殿,現在瑞太後搬到了慈安宮,她怎麽找?
她每天趁吃飯的點,避過禁軍,四處閑逛,慢慢的,浣衣局附近的環境就熟了起來,她發現了一條捷徑可以通往禦花園,沿着浣衣局的牆壁往東走,拐彎處有個狗洞,爬過去,走一段是個小樹林,順着山坡上去,從背面滑下去,繞過東五所的圍牆,那裏也有一個狗洞,鑽過去就是禦花園了。
正值濃秋,禦花園的花開得一派欣欣向榮,尤其是菊花,大的小的,五顔六『色』,散得到處都是。千日紅『插』在其中,象鶴立雞群,自帶傲氣。或白或粉的木芙蓉在枝頭綻放,豐姿豔麗。金茶花開得如火如荼,耀眼奪目。
有花便有美人,她去兩次,兩次都遇到了來遊園的宮妃們,第一次沒『摸』清環境,怕被發現,沒敢停留走了。
這一次,她找到了絕佳的藏身之地,有持無恐,所以躲在那裏沒動,宮妃們哪怕從她身邊經過,也難以發現她。
下等宮女知道的消息有限,她需要另覓途徑,知道更多有關太子或是良妃的事情。
隻是……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宮妃們,她心裏酸溜溜的,有那麽一瞬把墨容麟丢在一旁,耷眉喪眼的悲春傷秋起來,當了皇帝真好,能娶這麽多媳『婦』,這麽多漂亮姑娘裏,墨容澉總有一兩個喜歡的吧,或許來年,他就能爲墨容麟添幾個弟弟妹妹了。
所以把墨容麟給她吧,讓她們母子遠走高飛,過自己的小日子去。這禁宮有什麽好的,她一個從來不耍計謀的人,剛進宮就被『逼』得玩了心計,她真心不喜歡這樣,可是沒辦法,生生被『逼』到了這一步。
一想到墨容麟要在這種環境裏長大,她就覺得心驚膽顫,她的麟兒多乖多可愛啊,她不想多年以後,墨容麟象前太子墨容淵一樣成爲一肚子陰謀詭計的人,那多可怕啊。
三名宮妃從她眼前款款而過,留下一陣馥郁的香氣,她幽幽歎了口氣,幾個跟随的宮女過去,又留下一陣淡香,她看着她們走遠,惆怅的想,連小宮女都長得這麽好,墨容澉該挑花眼了吧……
她抱着腿盤坐在地上,滿腹心事的唏噓着,聽到剛過去的腳步聲又轉回來了。
“真不知道賢妃怎麽想的,都欺負到頭上了,還一聲不吭,明明她才是四妃之首。”
“就是,想當初,她也是得寵過的,萬歲爺夜裏翻她的牌子,連白天都叫她到南書房去伴駕,那份尊榮,後宮裏她獨一份。”
“淑妃不就靠着良妃麽,以爲傍上了大樹好乘涼,可阖宮上下,最大的那棵樹是皇上,賢妃悶聲不吭受委屈,要是我,就告到萬歲爺跟前去,看淑妃還得意什麽!”
“淑妃剛剛立了大功,說是把浣衣局的管事給揪了出來,那些宮女們對她感恩戴德,良妃也誇了她,如今正得意呢。”
“淑妃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真不知道良妃娘娘怎麽待見她,要我說,良妃爲人還不錯,是非分明,處事公正,所以皇上才把太子殿下放在景秀宮裏養着,将來好成大器。”
“良妃對太子真是不錯,悉心教導着,上回在慈安宮,看到太子殿子又進階了,不象剛回來那會,誰也不理,喜歡打人,打出血就高興,如今那些壞『毛』病都改過來了。”
“唉,可憐見的,什麽都好,就是不會說話。不過他很聽良妃的話,有時侯良妃抱着他到慈安宮請安,乍一看,還真象兩母子。”
“我看将來太子殿下繼承大統,良妃娘娘怎麽着也得撈個西宮太後當當……”
她們說着話走遠了,白千帆魂不守舍的坐着,耳朵裏嗡嗡直響,她們說的那些話她都聽清楚了,可是反應總是有點遲頓。
墨容澉有了寵妃啊,夜裏翻牌,白天伴駕……過得很滋潤哈,可是寵妃怎麽受欺負呢,不是應該持寵而驕麽,難道跟她一樣,是個沒什麽心眼子的,墨容澉就愛這一款,指不定照着她的樣子找的吧……
麟兒怎麽不會說話?明明那時侯他已經會叫娘親了啊,他是個好孩子,隻打壞人,不會『亂』打人的,什麽叫打出血就高興,他還是個孩子,怎麽會把人打出血?
她的心揪成一團,她的麟兒倒底經曆過什麽,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好在有人教導,他如今改掉了壞『毛』病,那個良妃聽起來不錯,有機會,得好好謝謝良妃,替她悉心照顧麟兒……
她腦子裏閃出一副畫面,墨容澉,墨容麟和那位良妃,象一家三口似的坐一桌吃飯,你替我夾菜,我給你盛湯……好溫馨……
她呆坐半響,突然驚覺她出來的時間太長了,趕緊按原路返回,偷偷溜回浣衣局,宮女們正幹得熱火朝天,她趁人不注意抱了一大堆衣裳到井邊去,卻被李嬷嬷叫住,“你上哪去了?”
“我去方便了。”
“去這麽久?”
白千帆心情不太好,焉焉的答,“我拉肚子。”
“中午吃了什麽拉肚子?”
白千帆心不在焉,“沒吃飽。”
李嬷嬷:“……”
上下打量她一眼,“我知道你是個能耐人,剛來就鼓動大家把楊八弄走了,但我還是要警告你,别給我惹麻煩,犯了事,一樣不饒你!”
白千帆突然彎起眉眼笑:“嬷嬷幹嘛老闆着臉,其實笑起來挺漂亮的,多笑笑吧,我得趕緊幹活去,晚了又沒飯吃了。”說着,抱着衣裳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李嬷嬷詫異的看着她的背影,在宮裏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跳脫的『性』子,她擡手『摸』了『摸』臉,自己都沒發覺嘴角微微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