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帆在餘小雙家裏住下來後,改回了女裝,她如今對塗那層黃粉很有心得,原先沒經驗,隻管往臉上抹,真跟塗了蠟似的,如今她隻需要半顆黃豆大小的粉末便能均勻的塗滿整張臉,薄薄的蓋一層,比起之前來自然了許多,痦子拿掉了,眉『毛』一貫的濃黑粗悍,卻不是筆直一條,稍稍加了修飾,有點姑娘的味道,不然也太突兀了。
餘小雙愣愣的看着她往臉上塗抹東西,問,“姐姐,您幹嘛把臉塗成這樣啊,明明那麽好看?”
白千帆說:“這叫保護『色』,懂麽?太漂亮招是非,咱們兩個姑娘家,還是得注意點。”
餘小雙,“那給我也塗塗吧。”
白千帆看她一眼,“……你已經,很好了,不需要再加工。”
餘小雙有些受傷,氣鼓鼓的坐下,手指頭繞着自己微黃的頭發,“姐姐你就明說我不漂亮呗!”
白千帆安慰她,“姐姐象你這麽大的時侯,還不如你呢。”
“真的?”餘小雙兩眼放光,“我以後能長成你這樣?”
“呃……會比我更漂亮。”
“那還不錯,”餘小雙喜滋滋的說,“到時侯讓胡同口那個車把式後悔去吧,我一定嫁個比他更好的男人。”
白千帆很驚訝,“你看上那個車把式了?”那個車把式都快三十了吧……
餘小雙有些羞澀,用力繞着頭發:“我,不是一個人嘛,就想着能有個伴,車把式也是一個人……但他沒看上我。”
白千帆更驚訝了,“你跟人家提過了?”
餘小雙低着頭,嗫嗫的,“我問他,願不願意上我家來,我家房子可比他家大多了呢,可他說,說不願意趁人之危。打那以後,我,我就繞道走,不想見他了。”
白千帆哦了一聲,“他是對的。”
“姐姐,你怎麽站在他那邊?”餘小雙腮幫子又鼓起來。
白千帆覺得她有點缺心眼,就跟從前的自己一樣,當然,她現在也缺心眼,『奶』娘說缺心眼的人好啊,少幾個心眼子,活着不累。
兩人正說着話,有人在外頭敲門,餘小雙跑去開門,呀了一聲,“是裏長啊,您來有事?”
裏長說,“進去說吧,有事。”
裏長平日裏從不登她家的門,餘小雙有些受寵若驚,扯着袖子把凳子擦了又擦,讨好的笑,“裏長快坐。”
白千帆沏了茶上來,裏長看她一眼,問餘小雙,“這位是?”
“她是我遠房堂姐,叫餘大雙。”
裏長覺得有意思,“你叫餘小雙,她叫餘大雙,還遠房的?”
白千帆說,“不可以麽?您還管誰叫什麽名?”
裏長一看,喲,這姑娘臘黃的一張臉,卻是濃眉大眼,有點彪悍,還是别惹了,說正事要緊。便嘿嘿笑了兩聲,“不管不管,我就是覺得有趣,那個,小雙啊,我來呢,是有好事,你看你,一個人孤伶伶的過日子也艱難,難免受人欺負,前頭院子被人占了一半了吧,這往後呢,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事等着你,我身爲裏長,也得爲你考慮不是,所以這回小采的名額,我愣是爲你要了一個,進了宮,管吃管穿管住,還有月例銀子,不比你每天熬夜做鞋強?那皇宮是皇帝老爺住的地方,可不是誰都能進去的,象我,這輩子估計都沒希望了。”
白千帆『插』了一句,“您要願意做太監,也能進去。”
裏長瞪她一眼,“我這說正經事呢,你『插』什麽嘴啊。”他看着餘小雙一眼,接着說,“那皇宮可是個好地方,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在那裏頭,你想啊,你進了宮就能見着皇上,那得是多大的福份啊,祖墳上得冒青煙啊,要是一不留神讓皇帝老爺看上了,那更不得了,成小主子了,往後我見了你,都得下跪行禮,那祖墳……”
白千帆又『插』嘴,“祖墳直接裂開大口子了。”
“哎,你這位遠房堂姐,”裏長被她氣着了,吹胡子瞪眼:“你成心搗『亂』吧?”
餘小雙這時侯幽幽來一句,“這麽好的事,您怎麽不讓自家閨女去,您不是有兩閨麽?”
裏長噎了一下,說,“我那兩閨女都訂了親,立馬夫家就要迎過門了,去不了。你不一樣,你沒定親,車把式不是沒答應麽?”
餘小雙沒想到她和車把式的事連裏長都知道了,覺得沒臉見人了,嗚咽一聲把臉捂住就要哭,白千帆忙拍拍她的肩,對裏長說,“您先回話,我勸勸妹妹,回頭再給您信。”
裏長見餘小雙抖着肩膀,情緒頗爲激動的樣子,知道暫時也談不下去,便說,“那行,我等你們的信,不過得快點,過了這個村就沒下個店了。”說完,拍拍屁股走了。
他一走,餘小雙就把手放下來,憤憤的道,“什麽過了這個村就沒下個店,明明就是沒人願意去,覺着我好欺負,把事情都推我頭上。”
白千帆說,“你裝的啊,我還以爲你哭了呢。”
“我不裝,裏長能走嗎?那宮裏是好進的麽,誰願意去誰去,反正我不去。”
“我願意去。”白千帆認真的說,“你不願意,我代你去。”
餘小雙詫異的睜大眼睛,“姐姐,你别爲了我,我不去,你也别去。”
“不,我不是爲了你,我是真的想去。找裏長說說,讓我代你去吧。”
餘小雙很不解,“爲什麽呀,姐姐,都說那宮裏吃人不吐骨頭,而且咱人這樣身份的人進去,是最低等的宮女,隻有受人欺負的份,在外頭雖然清苦,至少是自由的呀!”
白千帆笑了笑,“你放心,姐姐不會受人欺負的,就當是幫姐姐一個忙,去跟裏長說說,讓我代你去。”
餘小雙坐着沒動,狐疑的打量着她。
白千帆對着她卟通一跪:“算姐姐求你,幫我這個忙,讓我進宮去。”
餘小雙被她這舉動吓了一跳,忙拉她起來,“姐姐進宮倒底要幹什麽?”
“宮裏有姐姐一個很重要的人,姐姐必須去找他。”
餘小雙似懂非懂的點頭,偏着頭喃喃自語,“就算您找着了,他也成太監了呀……”但是經不住白千帆軟磨硬泡,終于答應去找裏長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