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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個陰沉沉的天,但修元霜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晴朗,從進府到現在,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這般松快是什麽時侯,現在想來,大概是楚王來她院子裏擺弄花草的時侯。
白千帆出府了,真好,此刻坐在這裏,她還有一點不敢相信,問秋紋:“王妃真的出府了嗎?”
“當然是真的,主子昨兒個不是親眼看見她走的嗎?”
“你說王爺會不會再接她回來?”
“肯定不會,您見過被送到莊子上再接回來的嗎,沒這個先例啊!”秋紋喜滋滋的道:“主子,您總算熬出頭了!”
修元霜倒沒她這麽樂觀,“走了一個白千帆,來了個皇甫珠兒,都是王爺心坎上的人,我還是識趣些,不去湊那個熱鬧。”
秋紋道:“主子,那個皇甫珠兒有什麽可怕的,她是罪臣之女,見不得光的,王爺難不成還真的會娶她麽?不過是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收留她在府裏,照拂她罷了,王妃走了,府裏頭數您最大,您得拿出側王妃的氣勢來,别讓她小瞧了,她是大學士府出來的,咱們也是,可不比她短了些什麽。”
修元霜側着頭看鏡子裏的發式,拿了一小朵珠花壓在額邊的碎發上,“悶得久了,今兒個出去走走吧。”
秋紋臉上一喜,“主子這麽想就對了,”她給修元霜點了桃紅的花钿,左右端詳着,“說起來,王爺也有日子沒見着主子了,這人啊,天天在一塊不覺着,隔遠了才看得出味道,我再給主子掃點胭脂,保管王爺見了喜歡。”
修元霜微沉了臉,“誰說要去見他了?少自說自話,掃什麽胭脂,我是狐媚子麽?”
秋紋讪笑了兩聲,立在一旁,不敢言語了。
在院子裏悶得久了,修元霜确實想出去走走,白千帆走了,她再不是被踩在腳底下的那個側王妃,挺着腰肝子出去溜一圈,免得府裏的奴才們都忘了她是誰?
用過早飯,她帶着秋紋出了門,先到明湖邊上走了走,冬日裏沒什麽好風景,湖邊的樹都落了葉子,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藍『色』的天空,仿佛在無聲的呐喊,她站在湖心亭,裹緊了披風,看着湖對岸的賞荷閣,想到顧青蝶的下場,很有些唏噓。
她和顧青蝶的情況有些相似,同樣富貴的出身,接受同樣的教導,隻不過顧青蝶的爹是武将,所以顧青蝶勇氣有餘,卻耐『性』不夠,修大學士給她的告誡是:如果不能一擊緻命,那麽,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墨容澉是個厲害的人,他有一雙明查秋毫的眼睛,在沒有完全『摸』透他之前,她不敢在他面前玩花樣,她别的本事沒有,唯有耐『性』,隻要她有足夠的耐『性』,就能在他身邊長久的呆下去。到那個時侯,她相信終有一日會熬出頭的。
站久了,風吹在臉上有些冷,她把目光收回來,慢慢往湖邊走去,一擡頭,幾步開外站着一個穿紅襖裙的女人,她站在九曲長廊上,象湖面上升起的一團豔豔的火,烏發飛舞,面『色』冷清,自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冷傲。
修元霜雖然沒有見過皇甫珠兒,也知道這位肯定就是了。
想了想,她還是走了過去,臉上是最端莊的笑容,“原來是皇甫姑娘,您怎麽上後院來了?”
皇甫珠兒自然也知道她是誰,對這位側王妃,她的心情有些複雜,墨容澉倒底還是娶了大學士府的嫡女爲妻,雖然隻是側王妃,可她也知道,當初白千帆嫁過來時所有人都沒有當真,包括墨容澉自已,而後修元霜嫁過來,實際上是準備接位嫡妃的,隻是後來事情有了變化,才沒有讓她如願。
她們皇甫家已然落沒,而修家正在崛起,改朝換代,是一些人的犧牲,也是一些人的上位,她爲爹爹不值,恨這世道不公,她爹身爲大學士的時侯,修敏還在武英殿裏修書,不過是在當初的大皇子墨容瀚面前吹噓拍馬,得到賞識,等到新皇登基,搖身一變成了當朝大學士。
她冷冷睇着修元霜,裝得倒象那麽回事,隻可惜得不到墨容澉的青睐,是個不受寵的。
“怎麽,這後院我來不得麽?”
修元霜熱臉貼了冷屁股,自然有氣,也有些意外,不過是個罪臣女,傲得跟公主似的。
她臉上仍是帶着笑,“說起來,皇甫姑娘也不是外人,這府裏您哪裏都去得,隻是,”她話風一轉,“姑娘畢竟身份特殊,府裏人多嘴雜,萬一傳了消息出去就不好了。”
皇甫珠兒料定她會拿這個做文章,早有準備,扯着嘴角一笑,“這個不勞煩側王妃挂心,連皇上都知道我在這裏,還怕其他人說閑話麽?”
這點修元霜倒是不知道,很是吃了一驚,皇帝知道皇甫珠兒在楚王府,而不派人來抓,定是楚王在中間做了什麽,可她想不出,有什麽能讓皇帝放過當年的『亂』黨賊子?就不怕皇甫珠兒向他報仇?
皇甫珠兒看到修元霜吃驚的樣子,心裏更得意了,雖然昨晚上丢了臉,可她事後想想,自己在墨容澉心裏倒底是不一樣的,他太敬重她,所以半點也不肯委屈她,這樣一想也就釋然了。
怪她太心急,想趁着這個機會一鼓作氣勸服他,結果把自己弄得難堪了。
她不想再搭理修元霜,轉身往湖邊走,修元霜則站着沒動,默默的注視着她遠去的背影,秋紋狠狠呸了一口,“什麽東西,一個罪臣女,傲個什麽勁!”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樹後邊,修元霜才問秋紋,“你說,皇上既然知道皇甫珠兒回來了,爲什麽不來抓她?”
秋紋說,“肯定是王爺從中周旋了啊!”
修元霜搖搖頭,“皇上既然将皇甫一族滿門抄斬,斷不會再讓他們起死回生,對于漏網之魚,隻會毫不留情的捕殺,我真的想不出,王爺拿什麽勸服皇上?或者是,王爺拿什麽來保皇甫珠兒的命?”
秋紋轉了轉眼珠子,“主子,這事非同小可,要不要傳信給老爺?”
修元霜想了想,“嗯,還是我親自走一趟,看看我爹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