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範南風頭一次過這麽熱鬧的大年夜。
一大家族人整整齊齊坐滿大廳十來桌宴席,自己和範四一左一右在範通天兩邊,喝了酒的範通天嘴巴高興的一晚上都沒閉上過,有意無意總是提起書院考核之事,然後深怕衆人沒聽清,一遍又一遍對衆人宣布:“我這一對兒女真是太長我範家祖宗的臉了,進入官家書院學習帶回來這麽個好成績不說,最後的考核還與麒麟将軍的獨子一隊,那可是未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正一品,與其相交光宗耀祖!我範家世代的爲官夢就要在我兒身上實現,着實讓人心潮澎湃激動萬分”
演講最後以傳閱品狀冊結尾,衆親戚仿佛看不到上面大寫的成績丙等一樣,每傳閱一人就産生量很足的誇獎。範南風在大型鼓吹中淡定的吃着菜看着衆生百相,有一個親戚喝到人畜不分,對着桌上的烤鴨胡言亂語,夾一筷子菜非得往鴨屁股塞,“張嘴張嘴”,說的十分認真。
有一桌全員喝醉,趴在菜與菜之間睡得鼾聲都起來了,平日矜持的女眷們此刻也放的很開,早把笑不露齒的約束抛之腦後,劃拳飲酒不輸男子,歡聲笑語連連。
廳門外砰一聲,一朵煙花在天上炸開,坐在她旁邊的範大随即對她說道,“小五快,放煙火開始了,我們走快點,出去在亭台上占個好座!”
當她和衆人一道站在景台上看着煙火時,她的鼻頭一酸,一顆眼淚流的猝不及防。
範南風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和這麽多人一起過過年,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氣氛,雖然身邊是假的家人,可帶來的幸福感,卻是巨大又真實地裹住了她全身,讓她在登頂的感動中突然樂極生悲,她想,沈良奕此刻,是不是一個人吃着年夜飯,一個人看着煙花閃?
因爲經曆過孤獨就更能感同身受,更加知道一個人表面再怎麽風光也無法活的很好,盡管書院閉院前兩人鬧得不歡而散,此刻範南風還是想給他分一點溫暖。
這個念頭在腦海裏一旦起了就久居不散,使得範南風當夜即洋洋灑灑寫了很長的一封信,信中說的全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家人看到成績怎麽怎麽開心,知道和他一隊怎麽怎麽高興,年夜飯吃的都是什麽,上了哪些異國的特産等諸如此類的信息。
再樂呵呵裝入信封封好蠟,連着信中提到的特産一起,派人寄去了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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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奕正在書房整理出發前給父親帶的東西,管家沈安拿着信走了進來,有點無奈道:“少爺,永安的小公子又寄信過來了,這已經是近半月來的第八封,我按照你的吩咐每次都托信倌說過不要再寄,但那小公子似乎很執着,這信接連不斷,怕是說的什麽要緊事,少爺要不要看一看回複一封?”
沈良奕手上動作依舊,頭擡也不擡,很不耐煩道:“他哪裏會有什麽要緊事,以後永安的來信不要收,扔也好燒也好讓信倌自己看着辦,不必專門拿過來了。”
沈安直覺事有蹊跷,卻也不好詢問原因,爲難道:“那這封信少爺想如何處理?”
“先扔在桌上那一堆裏吧。”
書桌一角堆着七八封和沈安手上信封一樣的信,沈安依言将新的放在那一堆之上,瞥見最下層的一封略有不同,露出的泛金一角圖标怪異,看的他停頓兩秒,瞬間驚慌地拿出來道:“少爺,這封信是是宮裏寄來的嗎?”
沈良奕一望,點了點頭:“那是溫大人給我的,出自宣洛公主。”
“什麽時候拿到的?你怎麽沒看呢?宮裏的來信非比尋常,少爺趕緊拆開看看。”
沈良奕被催着拆了信,隻好停掉手頭的事先看内容,兩頁的書信他隻看到一半,鐵匠鋪的人正好尋來,手裏拿着一把打造上乘的銀劍,模樣與他的相似,恭敬說道:“小将軍,這是您年前在鋪子定做的劍,隻因當時剛接手一匹官家的單子,導緻出貨比預想的晚了兩月,這劍按您吩咐做的和您的一樣,請您檢查過目,如若您的朋友在使用中有任何不趁手,都可以告訴我們加以改進。”
沈良奕将手上的信随意一放,打發走鐵匠鋪的人,盯着那把他本來要送給範南風做禮物的佩劍,越看越覺得諷刺,禮物是真的,朋友卻是假的!
是時候當面對峙清算了,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撕開對方的僞裝。
他叫來暗探侍衛馳信,對他道:“去永安,給我查一查永安範家的範南風,我要他所有的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