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場間卷起一陣罡風。
不知從何而來的沙塵,直教人睜不開眼。
佉羅骞馱還有婆稚等人紛紛避讓,唯有淩雨瑤愣在原地,看着楊塵突然上升的身影,欲言又止。
轟隆隆……爲四王會議而特别打造的青石古殿,此刻發出了悲痛的嗚鳴。
天頂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直接轟開,露出了夜晚那頗爲晴朗的天空。
而楊塵的身影隻是一閃,便帶着那已然陷入了一種自閉狀态的大自在天消失在大殿之中。
月光灑下,殿中仿若有星塵落下,給這零落的氛圍憑添了幾分空虛。
——虛無。
四周盡是虛無。
在大自在天的眼中,這其實與他在樂化界的生活并無兩樣。
他不清楚身外發生了什麽,他隻聽到了耳畔有一個聲音。
“仇邪,我記得你叫仇邪。”
這個有些讓人煩躁的聲音,多半是來自于一個大自在天非常不想看到的人。
而且若是有機會的話,大自在天想要親手取下他的頭顱。
“都結束了嗎?”
大自在天想要睜眼,卻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那裏,印象中,他已經燃盡了自己的神魂,打算與所有人同歸于盡的。
是的,如果按照預先想好的劇情來說,堪比真仙一般的神魂強度,一但全力燃盡,那爆發出的威力,即便是真仙、帝級的人物也不敢正面硬抗。
更不要說在那種密閉的空間裏了——“快要結束了,但是在這裏,你還有機會多說幾句。”
楊塵平靜的站在大自在天的身體之前。
因爲神魂的燃燒,大自在天原先那平滑無比的身軀,此刻已經扭曲成爲了一團分辨不出四肢的肉山。
不過顯然,看大自在天現在的樣子,他似乎連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終于知道是誰在說話,大自在天強忍着心中的憤怒,語氣略帶自嘲的說道:“怎麽,是你救了他們?”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救你,隻不過看來你已經下定了決心。”
楊塵揮一揮手,無盡的虛無中突然綻放出一朵桃花般的光紋。
緊接着,随着那光紋慢慢擴大,豁然開朗的景緻瞬間籠罩了整片空間。
“棄了那幅身體,在這裏還用不着身體來保護自己,反正你都要死了。”
楊塵朝那大肉團呼喚道。
果不其然,原本毫無反應的肉山之中,突然剝離出了一個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年輕男子的身體。
隻是那身體若隐若現,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
楊塵知道,這并非是身體,而是自己強行固定住時間,最終保下的大自在天最後一縷殘魂。
年輕的大自在天,哦不,或許應該叫他仇邪。
他就那樣緩緩走出身體,随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在他的腳下,突然生出了寸寸厚實的土地。
這一片樸實的不像修羅界的土地,似乎就是楊塵曾經生活過的滄瀾大陸的一隅,沒有多麽特殊,隻是景緻上好,這就足夠了。
“你似乎很了解我?
不過我并不記得我見過你,還有……”他盯着楊塵的臉,皺着眉頭問道:“你從何處知道的仇邪這個名字?”
楊塵微微一笑,也不着急,挨着大自在天的位置,緊緊坐下,這樣相當沒有距離感的行爲讓大自在天的眉頭更加緊皺。
“我知道是因爲我見過仇邪,即便你已經變成這副模樣,我也還記得你那張普普通通的臉。”
“不應該這樣的。”
楊塵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否定大自在天所做的一切。
“你懂什麽!”
“我當然不懂你,也不知道你在當年離開我的座下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楊塵忽然轉過頭來,緊緊盯着大自在天那雙已經渾濁到沒有眼白的雙瞳,頗爲認真的問道:“曾經一個一心求佛問道,甚至能夠不畏生死,靜靜跪在星辰大帝身前爲一人求長生符的小和尚,竟然在千年之後,成爲了修羅血戰之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大自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自在天愣住了……應該說,他作爲仇邪這個人的心,讓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初便舍棄掉的那一段記憶。
他隻是一個普通和尚。
至少在見到那位令他無法除去煩惱絲的女子之前,他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和尚。
随後,她離他而去,隻是因爲她被評爲魔道,不敢在逗留。
直到和尚找到那女子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爲時已晚。
爲此,他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山水,尋求了多少幫助,隻爲了求一道長生符——他們說大帝的手中有這種能夠爲人延壽的東西,所以他便去了。
當時的他,就那樣一身布衣的來到了星辰大帝的身前,下跪、磕頭、下跪、再磕頭。
九九八十一天,地上的磚瓦碎裂,額上的白骨可見。
星辰大帝最終爲此賜符又賜福。
隻是,那後面的事情,誰也不清楚。
直到千年以後的修羅界,修羅血戰的大戰場之上,出現了一位生啖修羅血肉,嗜殺無數的天人——大自在天。
一晃八萬年。
仇邪再度見到了他本以爲不可能見到的人。
“不……你不可能……”望見那與當年同樣深邃,且盈滿了星光的眼睛,仇邪顫抖了起來。
“我聽說……我聽說!”
“星辰大帝已經死了對嗎?
不管星辰大帝到底在不在,是什麽讓一位赤子能夠變成如今的模樣?”
楊塵冷眼注視着漸漸變得普通的仇邪。
“你知道我當年爲什麽要給你那道符嗎?”
“磕頭?
下跪?
這樣可笑的理由真的有用嗎?
如果磕頭有用的話,我的身前早已跪滿了白骨血肉——”楊塵不解的望着仇邪,似乎能夠從他的身上找出什麽答案。
“我和你做了一樣的傻事。”
“找了一個本不可能相見的女子——”“你沒保護得了她,對嗎?”
“我也沒有。”
“但是那又怎樣呢?”
——從仇邪的身上,逐漸冒出無數的霧氣,這樣的變化并沒有讓楊塵驚訝什麽。
反倒是在這霧氣之中的那一絲絲的邪氣,終于讓楊塵捕捉到了最令他不解的原因。
面前的仇邪——大自在天的前世,他是一個心性堅定到令人發指的和尚,說起來雖然可笑,但楊塵不覺的有什麽事情能夠動搖他的心。
除非發生了一些不可抗拒的事情。
“什麽人!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