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妃在宮變那晚倉皇逃出京城,不知去向。一年多後,昭王入主京城,她謀劃了偶遇事件,借此回到宮中。
可是徐吟想不明白,柳太妃回宮做什麽呢?先帝已死,大周眼看着要沒了,就算她回到宮中,也不過是換個地方老死。皇宮的花團錦簇,跟一個前朝後妃可沒有關系。
至于前世,她覺得昭王妃的死跟柳太妃脫不了幹系。那麽湊巧幽帝跟柳太妃說起關中,又那麽湊巧柳太妃不見了一陣子,而無病無痛的昭王妃就在那段時間去世了。
隻是,前世柳氏依附于幽帝,柳太妃爲幽帝所用很正常,今生僞帝都死了,她和燕氏作對圖什麽?
徐吟怎麽想都想不通,索性回家問問父親。
徐煥聽了她的話,卻抓到了另一個重點:“等等,你以前怎麽沒說過,他們兄弟會反目?”
徐吟目光閃躲:“我、我沒說過嗎?”
“你隻說後來燕氏勝出。”徐煥沒好氣,“你要早點說,我就不會應這門婚事!”
徐吟低着頭不說話。
徐煥瞥着她:“你是不是想說,就知道爲父不允,所以才不講?”
徐吟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心虛地笑。
“你啊你!”徐煥戳了她腦門一下,“我還道是燕二纏的你,原來你也早有了心思。”
徐吟低聲道:“我……我欠他的。”
這又是哪一出?徐煥皺眉:“你到底瞞了多少事沒說?今兒必須給我說清楚,說不清楚就别回去了。”
“父親,我是找您出主意來的……”
徐煥睨着她不說話。
徐吟無可奈何,隻得将前世跟燕二的緣分細細說來。
徐煥原本冷着臉,随着她的話,表情一點點融化。
“罷了。”他長歎一聲,“都已經成親了,還能說什麽?”
徐煥收攏思緒,回到正題:“依你所言,柳太妃此人表面無争,其實心慕權勢,是也不是?”
徐吟應是:“在我夢中,淑妃和德妃都沒有出事,所以她一直不得勢,便早早投靠了端王。後來端王篡位,她靠着這份功勞,又将侄女送入宮中爲妃,依然坐享榮華富貴。”
“會提前下注,看來她确實是個貪戀權位的人。”徐煥叩了叩桌面,“咱們順着這個思路去想,這樣的人失去權位,她定會費盡心思奪回。”
“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回去當太妃,算什麽奪回權位?夢中她雖然也是做太妃,但有柳熙兒在,她甚至可以插手宮務。現在呢?連太元宮都出不了!”
倘若昭王上位,她是要避嫌的!住在太元宮,也就比清修條件好些。
徐煥忽然問:“柳太妃也就三十五六吧?又一直養尊處優,想來依舊年輕貌美。”
“……”徐吟倒抽一口涼氣,“父親?”
徐煥淡淡道:“對她這樣一直在後宮生存的女子而言,沒有比這更快的路了。”
“可是,”徐吟腦子有點亂,“她根本見不到昭王啊!”
徐煥歎了一聲,說道:“阿吟,爲父覺得,你要換一種思路。”
徐吟不解地看過去。
“你夢裏,她害昭王妃大概率爲的是離間燕氏兄弟,借此讨好幽帝,但我們所在的現實,幽帝已經死了,她害昭王妃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
徐吟愣了下:“您是說,她可能不會再害昭王妃了?”
徐煥搖頭:“你不是查了嗎?她對昭王妃确實有惡意。”
“那……”
“有惡意和害人性命是兩碼事,甚至同樣害人性命,動機也可能完全不同,你不要被夢中的事絆住。”
徐吟沉默,發熱的頭腦一點一點冷靜下來。
父親說的對,前世和今生境況不同,柳太妃的行爲準則自然也不同。沒有幽帝,她已經不需要聽命于人了,所做的事完全出于自己的利益。
柳太妃想要什麽?權位。父親也說了,她這樣的人,最便捷的當然還是通過裙帶關系。就譬如,前世她把柳熙兒送給幽帝。
那麽,她現在想要從燕氏這裏得到權位,有什麽法子?其一,她自己,昭王與她姐姐有舊情在,她很容易借着姐姐的名頭讨得憐惜,她回宮就是用的這種法子。
其二,柳熙兒,正如謝氏所說,柳熙兒年紀不小了,她怎麽就沒提過婚事?
等一下,謝氏之前主動提起,莫非就是想到這一點?
徐吟連忙跟父親說了。
徐煥啼笑皆非:“阿吟,你在外頭久了,這後宅的事到底遲鈍了。”
“所以,大嫂忽然提起柳熙兒的婚事,就是要排除這個可能?”徐吟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她怎麽就沒想到呢?
徐煥忍着笑:“多半是了。你長嫂是齊郡謝氏的長女,百年世家自小熏陶,這方面自然比我們家強多了。”
徐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理了理思緒,忽然怔了一下:“我想到一件事。”
“還有什麽?”
“在我夢裏,柳太妃跟幽帝可能有一腿。”
徐煥微微皺眉:“嗯?”
徐吟捂住胸口,萬沒料到時隔這麽久,竟然發現了以前沒察覺的真相:“您想,幽帝登基後,柳太妃是皇嫂,兩人相差也就六七歲,照理應該避嫌吧?”
徐煥回想了一下:“我記得,先帝嫔妃的話,一般年過五十才不用避嫌。”
“這就是了。柳太妃雖然不常出現,但她出入宮禁一向自由。甚至,幽帝出去避暑、避寒,都會稍帶上她,每當這時,她便和柳熙兒住在一處。我記得,幽帝在行宮中時常臨幸柳熙兒!”
最重要的是,她想起自己什麽情況下聽到幽帝和柳太妃對談了。那座行宮是座溫泉,幽帝要跟姐姐入湯泉,于是她準備避出去,卻在路上撞到這件事——能在入湯中途相見,這對男女顯然關系不一般。
徐吟長長吐出一口氣:“父親,我明白了。”
柳太妃既然能委身幽帝,又怎麽會不打昭王的主意?昭王雖然年紀略大一些,卻比幽帝英武得多。
再加上柳熙兒,指不定她想來個雙重保障。
徐煥含笑點頭:“你明白就好。”後面怎麽做,想必不用他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