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曆來是最奢華的地方,尤其先帝與僞帝都好享受,收攏了不知多少奇珍異寶。
昭王就這樣放手給她,連個監督的人都沒有,徐吟要是個貪的,這一下足以吃撐了。
這讓徐吟意識到,自己的某些印象可能是錯的。
她一直以爲,前世燕淩戰功赫赫,卻被燕承壓得逃亡邊陲,是昭王偏向長子的緣故。可現在看來,昭王對次子也是全心信賴——放心她,不就是放心燕淩麽——所以,前世燕淩可能并沒有輸?畢竟她那時自顧不暇,所得的信息也是道聽途說。
這個問題已經沒法追尋答案了,徐吟也就不再探究,專注手頭的事。
傍晚,文毅從宮裏回來,禀報今日的事務:“三小姐,我們找到了僞帝的秘庫。”
徐吟接過他遞來的冊子,一邊翻一邊感歎:“僞帝可真是奢侈無度,這些東西若是用于民生,至少京畿地界不至于民不聊生。”
文毅點頭稱是,又呈上來一個木匣子:“您看這個,也是從僞帝秘庫裏搜出來的。”
小滿接過來,放到徐吟面前打開。
匣子裏裝的是一個個瓷瓶,以顔色區分放在不同的格子裏。
徐吟拿起個白瓶子正要打開,被文毅制止了。
“三小姐小心!這裏頭裝的是蠱毒。”
徐吟怔了一下。
文毅道:“屬下叫黃大夫看過了,就是大人中過的那種蠱毒。白的裝着毒,青的裝着解藥。僞帝以此物控制心腹,聽話才給解藥——當初謀害大人的,果然是他。”
徐吟默然片刻,問:“還有誰知道?”
文毅搖頭:“除了黃大夫,沒有别人了。”
徐吟點點頭,叫小滿移來炭盆,拔掉白瓶的瓶塞,扔進去燒了。
“這不是好東西,就不用造冊了。”她說。
文毅恭聲應下,便告退了。
徐吟看着這匣子的解藥唏噓不已。前世她被蠱毒折磨得生不如死,卻不知道解藥其實就在身邊。每回幽帝看着她發作,是不是在心裏發笑?讓他死得這麽幹脆,真是便宜他了!
入夜,燕淩來了。
自打入京,兩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想見個面都不容易。
徐吟看他身上甲衣都沒卸,便問:“用過飯沒?沒有的話順便在這吃?”
燕淩應了。昭王住在博文館,他回府也是一個人。
燕吉送來換洗的衣物,燕淩洗漱過後,與她一同用了飯,總算兩人能獨處一會兒。
“方才去見父親,聽說你把宗室的事都料理完了?父親一直誇你,說你做事細心,考慮得又周到,呈上去的條陳他都不用動,直接下發就行。”
燕淩說的眉飛色舞,仿佛誇的是自己。
徐吟笑:“你确定王爺不是看在你的面上?”
“當然不是了。”燕淩連忙否認,“不信你等着瞧,晚些時候父親肯定還有差事分給你。”
能夠得到昭王的認可,徐吟自然高興。隻是管的事情越來越多,她心底總有隐憂。燕承快進京了,他真的不在意嗎?
罷了,這事急也沒用,昭王妃還好好活着,說不定前世兄弟反目的事不會發生呢?
于是她換了話題:“你那邊怎麽樣?禁軍收編完了嗎?”
說到這個,燕淩跟她吐苦水:“真不知道以前是怎麽管的,這些禁軍都是面上光,十八衛看下來也就龍鑲衛和金吾衛像話一點,其他的能挑出一半就不錯了。等收編完,得加緊訓練,别看京城被我們拿下了,離真正的平定天下還遠着呢!”
徐吟點頭贊同:“一同進京的義軍裏,隻有幾支是真心投靠的。河興軍基本可信,趙氏目前隻能信一半,梁興恐怕還要生事。”
“是啊!等大哥進京,我估摸着又要出征了。”說完,燕淩拿眼看她。
徐吟猶豫了下,問:“我跟你一起去?”
見她沒領會自己的意思,燕淩又好氣又好笑,幹脆挑明:“嶽父大人是不是快進京了?我們的婚事也該辦了吧?”
啊,原來他說這個……
徐吟想了想,婚事定下也有一年了,接下來的戰事不知道要打幾年,目前這幾個月,确實是難得的空閑日子——雖然也不怎麽閑。
“等父親到了,你去問問。”
這就是允諾的意思,燕淩一下子笑開來,很想去抱抱她,又不太敢,最終隻伸過去握住她的手。
說到婚事,他已經暢想了許久:“我們成親肯定在原來的國公府,不過我跟父親要了逸王的府邸,等閑下來了,就叫人修繕修繕,到時候搬過去。過幾天我把圖紙送來,你瞧瞧喜歡哪個樣式。”
說着他又抱怨:“其實隔壁的端王府更好,不過那是僞帝住過的,太不吉利了。”
徐吟失笑。逸王自盡,一家子風流雲散,也沒吉利到哪裏去啊!
兩人正說着話,齊小姐過來送文書。
“三小姐,這是各宮物件的名冊,已經錄完了,請您過目。”
這些日子她忙,連帶的手下人也沒個閑。徐吟收下來,溫言道:“時候不早,你也歇息去吧。要是累病了,我可忙不過來。”
這是上司對自己的認可,齊小姐不由露出笑容:“是。”
待她走後,燕淩問:“你不會每天都忙到這麽晚吧?”
徐吟翻開名冊:“王妃就快到了,我既然接了差事,總得做完吧?”
燕淩知道勸不住她,便從裏頭抽出兩本:“我幫你,這樣做得快點——這是舊的,這是新的,要核對嗎?”
徐吟搖頭:“内廷混亂不是一兩日,舊冊早就沒有參考意義了。隻消看看新冊,大緻清楚狀況就行了。”
這很簡單,燕淩一邊翻一邊與她說話:“陛下如今這般小,宮裏隻有太妃幾個主子,宮殿大多閑置了。想來内庫許多東西都可以變賣,充軍費也好,安民生也罷,叫國庫松一松。”
他這麽說,徐吟順口問:“王爺與你說缺錢的事了嗎?”
燕淩嗯了聲:“僞帝留下的就是個爛攤子,練兵安民都需要錢。”
徐吟被他提醒,說道:“那我明日叫他們把東西分一分,不宜外流和賣不上錢的放一處,可以變賣的另記一個冊子,再估算一下價值。如此,叫王爺心裏有數。”
燕淩不由道:“等你呈上去,父親又要誇你了。”
徐吟笑:“這不是你的主意嗎?”
冊子翻着翻着,燕淩忽然停頓了一下,指着一行字:“這個東西,我怎麽看着有點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