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他輸得莫名其妙,明明計劃得好好的,突然就和餘充反目了,大好的局面轉眼陷入絕地。
徐三!原來是她!
她是不是早就做過這個夢,所以每每提前布局?怪不得她總是占據先機。
可惜他醒得太遲,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
僞帝越想越恨,不管夢中最後結局如何,徐氏二女都隻是他手中的玩物,她們的榮華富貴是他的恩賜,她們能活着要感謝他的寬容!
就是這麽個仰他鼻息的小蟲子,現在竟然要爬到他頭上,意圖主宰他的命運。
真是可恨至極!
“陛下?”餘曼青的聲音響起。
“什麽時辰了?”僞帝收回神思。
“快寅時了。”
僞帝點點頭,費勁撐起身子。
他們已經休息了兩個時辰,該出發了。
餘曼青扶住他,擔憂地問:“您還燒着,要不多休息一個時辰?”
僞帝搖搖頭:“沒有時間了,再撐一撐吧。”
餘曼青不再多話,扶他上馬。
隊伍再次出發,頂着夜色往目的地而去。
藏在樹叢裏的柴七,第一時間把他們的行蹤報了過去。
收到消息燕淩,安排了下一次追擊。
就這麽追追逃逃,僞帝越發狼狽,咬着牙終于到了目的地。
紅林谷。
這片谷地有一片楓林,如今正是秋天,紅葉紛紛揚揚灑了滿地,仿佛一條鮮血浸潤的紅毯。
僞帝看着這片楓林,心裏充斥着種種暴戾的情緒。既有窮途末路的悲涼,也有被逼到絕路的憤恨,還有知曉了真相的不甘心。
爲什麽他不能醒得早一點?在夢裏,他平定東江以後,聲望達到極緻。要是他早早醒了,趁着燕氏還沒起勢收拾掉,再滅了那幾個不聽話的,那他就能重興大周,成就偉業!
偏偏他醒得這樣遲,什麽都做不了了。
而這一切,都是拜徐三所賜!
禁軍隊列裏,一名校尉觀察過地形,伸指抵在唇邊,發出幾聲鳥鳴。
過了一會兒,林裏傳出一模一樣的聲音,好像别的鳥兒在應和。
得到回應的校尉回頭說了幾句話,領軍的将領點了點頭,過來向僞帝禀報:“陛下,一切如常。”
僞帝吐出一口氣,向餘曼青使了個眼色。
餘曼青心領神會,向他靠過去。
兩人挨到一起,她忽然喊道:“陛下,陛下您怎麽了?”
喊完,她抓住僞帝的手臂開始哭:“不好了,陛下暈過去了。太醫,太醫呢?”
場面頓時亂了起來,内侍急慌慌地圍過來,将領扭頭喊道:“軍醫!快叫軍醫來!”
侍衛支起臨時帳篷,軍醫過來診治,裏頭時不時端出血水,又或者沾滿污血的布巾,像是僞帝傷口崩裂的架勢。
餘曼青坐在帳篷門口,緊張地盯着裏面的動靜,時不時拭淚。
種種迹象,讓人感覺僞帝傷勢加重,可能要不好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隊伍遲遲不能啓程,營地裏彌漫着緊張悲傷的氛圍。
等到天色暗下來,餘曼青進入帳篷。
僞帝已經換了禁衛的衣裳,此時靠在行軍床上,臉色雖然蒼白,精神卻不差。
“陛下!”
僞帝擡起頭,問她:“怎麽樣,他們準備好了嗎?”
餘曼青點點頭:“準備好了。”
她神情沉重,目光裏有千百種情緒,看着僞帝欲言又止。
僞帝察覺到了:“怎麽了?”
餘曼青握住他的手,慢慢靠上去,輕聲說:“能與陛下死在一起,大概是臣妾此生唯一的安慰了。”
人之将死,情意也變得真切起來。
僞帝看着這個陪他赴死的女人,心頭百般滋味。在夢裏,餘曼青也跟了他。若不是她的勸說,餘充不會倒向他。可他并沒有兌現諾言,這個女人和餘家一起沒了。後來,他再也沒想起過她。
他輕歎一口氣,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
這時,外頭驟然起了騷動,接着警示聲響遍營地:“襲營!有人襲營!”
僞帝心中一喜,撐着傷勢起身:“上鈎了!”
……
玄鐵衛沖進營地。
禁軍立刻圍上去,結陣展開厮殺。
這一幕前幾日常見,大家都不陌生了,但今天顯然不同。
玄鐵衛不是咬一塊肉就走,他們彙集成一柄尖刀,狠狠地插向營地的心髒。
燕淩親自領着人,他們一路砍殺,誰擋殺誰。
“護駕!護駕!”眼看情況不妙,禁軍大聲喊了起來。
更多的禁軍湧過來,試圖擋住玄鐵衛的沖鋒。
這時,灌木叢裏射出來一輪箭雨,帶隊的正是徐吟。
論人數,禁軍隻多不少。然而氣氛低迷,再加上對方行動太過迅猛,被箭雨壓下一波,就讓玄鐵衛撕開了口子。
“衆将士!”統領高聲喝道,鼓舞士氣,“僞帝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誅之!今日我等爲民除害!殺!”
“殺!殺!殺!”玄鐵衛齊聲高喊,手中刀槍毫不留情地砍殺過去。
禁軍氣勢被壓下,衛均趁機喊道:“禁軍的兄弟們,僞帝已經衆叛親離,走投無路,大家有父有母,何苦陪他送死?我家小姐允諾,隻要你們投降,今日隻誅首惡,餘者繳械不問!”
徐家護衛大聲附和:“繳械不問!繳械不問!”
這邊是如狼似虎的砍殺,一邊是繳械不問,禁軍的隊列亂了一瞬。
禁軍将領看着不好,大聲喊道:“大家不要聽他們動搖軍心,謀反的逆賊豈有信譽可言?你們要是信了,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殺回去,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話沒說完,“咻”的一聲,一支弩箭險險從他耳邊穿過。
禁軍将領急忙躲避,被迫閉嘴,徐家的護衛們哈哈大笑起來。
趁着這個時間,玄鐵衛沖到了帳篷附近。
禁軍将領大急,喊道:“攔住他們!”
他話音才落,又是一輪箭雨,禁軍被逼退,玄鐵衛趁機沖了進去。
臨時帳篷并不大,玄鐵衛風一般撩過去,刀鋒之下,帳門被一把劈開,火把清清楚楚照見裏面的情形。
衆皆一愣。
裏面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僞帝。
短暫的沉默後,一個陰恻恻的聲音響起:“燕二,你一路相送至此,是來向朕請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