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公子親自相送。
他們倆說話的當口,護衛們最後一次清點行裝。
清玄晃晃悠悠從驿館出來,手裏的蘋果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
嗯,又脆又生水,好吃。跟着徐三小姐夥食真不錯。
“東西捆好!你這打的什麽結?走不出幾裏路就得散,過來重新打。”
“這是你收拾的?箱子都沒合上沒看見哪?這是河興王府送給三小姐的禮物,出了差錯你擔得起嗎?”
呵斥的是衛均,被他呵斥的則是從大牢領回來的山賊。
清玄看了一會兒,随手拉了個護衛問:“三小姐幹嘛把這些人領回來?萬一路上鬧事呢?”
護衛答道:“營田縣缺人啊,這些人犯過事,正該做勞役贖罪才是。鬧事怕什麽,他們都戴了鐐铐,我們還有這麽多人,他們有膽就試試。”
清玄聽出他話裏的傲氣,心道,看來徐三小姐身邊的人都是精銳啊!不錯,勉強配得上他。
衛均又清點了一遍,确認沒有問題,這才吩咐封車。
隻是啓程之前,又出了一個意外。
“給我的?”徐吟驚訝地看着禮車。
“是。”送禮車來的男人臉上堆着恭維的笑,“前日若非徐三小姐仗義出手,不僅王爺會出事,我們恐怕也不能幸免。所以我等一合計,送上這些程儀,聊表心意。”
徐吟看向楚九公子,想來他已提前得知,此時神情淡定,還對她點了點頭。
徐吟便沒推辭,命衛均收下,下令啓程。
楚九公子站在路旁相送:“一路平安,後會有期。”
徐吟輕輕颔首:“後會有期。”
出了河興城,她回頭望去。路邊楊柳依依,不少公子小姐立在車馬旁遙遙相送,手裏揮舞着一模一樣的香囊或者扇子。
徐吟撫額歎息,小桑卻笑出聲來。
……
因爲多了不少行李,回程比來時要慢。三天後,他們到了山腳下。
長甯公主已經派人在山下等候,見到他們,立時上前迎接。
清玄咋舌:“這麽多人啊?你們三小姐好氣派。”
旁邊的護衛不以爲然:“這點人算什麽?營田縣隻是暫留之所,還沒到南源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清玄擺手道,“我是說,我也見過别家小姐,再尊貴也就是身邊丫鬟婆子多一點,哪有這麽多精兵護送……”
護衛自豪地回道:“我們三小姐可是南源少主,當然不一樣了。你接了河興王府的活兒,竟不知旁邊的南源什麽境況?”
“嗐!我就是還人情去的,你們這些豪強争來奪去關我什麽事啊!”清玄抓了抓頭,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找了個不得了的飯碗。
南源少主,所以說,這徐三小姐不僅僅是徐刺史的掌上明珠,還是南源未來的主人。聽說她還跟昭國公家的公子定了親,以後定然富貴已極,說不定本人也能封個侯。史書上女侯雖不多見,但也不是沒有。
清玄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很快他們回了山寨。
徐吟停下來略作休整,繼續啓程往縣城去。
縣衙裏,長甯公主這會兒愁得直揪頭發。
老餘身體養得差不多了,這回也跟了來。他進宮前在太常寺任職,擅長瑣事細務,長甯公主便把他當幕僚使,這次帶來營田縣,着實幫了不少忙。
“民生第一要緊的是糧,要糧得種田,種田得有人,讓人去種田少不得吃穿,吃穿又不能憑空掉下來,這都要錢……”長甯公主念念有詞,最後往椅子上一癱,“我到哪找錢去啊!”
老餘在旁邊整理公文。營田縣經曆過兵災,早就成了個空殼子,理起來千頭萬緒,他們來了這些天,剛理完戶籍和錢糧。
來之前,長甯公主沒想到這麽難的。政令她早就跟徐吟商議過了,譬如從南源調一批吏員來,讓幸存的裏長來縣衙報到,先把架子撐起來。然後就是例行的免稅,将荒廢的田地充公,鼓勵百姓耕作……
空殼子的好處是,豪族被亂兵山賊搞得差不多了,不用跟那些人鬥心眼。壞處是,真的窮啊!連縣衙漏水都沒錢修!
長甯公主嬌生慣養長到十五歲,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住在漏雨的屋子裏,甚至闆凳都缺了個角!
問就是後悔。
“爲什麽我以前不跟太傅好好學?跟着天底下最厲害的師傅,什麽也沒學到!”
老餘聽她嘟囔,笑着寬慰:“公主已經做得很好了,如今流民回鄉,農活也都拾起來了,整治一縣政務不是易事,慢慢來。”
“那總得讓他們有飯吃吧?餓着肚子開荒怎麽成?”
老餘道:“真不成,我們寫信回去,借些錢谷解燃眉之急。”
長甯公主說:“我能跟阿吟來做事,是徐刺史信任我,遇到點事就求救,這怎麽成呢?”
老餘一時也沒了主意。他以前管的是禮具祭器,沒做過主政官啊!
“不然等三小姐回來問問吧,”他說,“算着時間,也差不多了。”
說曹操曹操到,話音剛落,外頭來報,三小姐回來了。
長甯公主大喜,扔下冊錄就往外跑:“阿吟!”
徐吟看到活蹦亂跳的長甯公主,心裏松了口氣:“怎麽樣,我不在的時候還好嗎?”
“有好也有不好。”長甯公主拉着她的手,“咱們先前定下的事,我都吩咐人去辦了,戶籍和錢糧也都理好了,就是有件事挺爲難的。”
“嗯?”徐吟一邊漫不經心應着,一邊指使護衛将禮物卸下來,一箱箱擡進縣衙。
長甯公主正要說話,就見護衛們打開了箱子。流光溢彩的珠寶,精巧奪目的首飾,華麗鮮亮的錦鍛……她愣了愣:“這是什麽?”
“我離開這麽久,總得有點收獲吧?”徐吟笑着說,“縣裏錢糧都虧空了吧?正好拿來做事。對了,你剛才說什麽事爲難?”
“沒有了!”長甯公主高興地說,“阿吟,你真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