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興王一驚,親自過去探問:“怎麽回事?”
侍衛撥開人群,蹲下去摸索嘉定侯的身體。
呼吸沒了,心髒不跳了,眼皮耷拉着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隻得起身回禀:“王爺,沒氣了。”
河興王臉色一白,他身邊的侍衛意識到危險,沖上前圍住他,握刀喝問:“誰?!”
内門安安靜靜,隻有外頭傳來騷亂聲。
香夫人第一次露出驚色。她可以肯定,這決不是她的人動的手,所以……
後堂傳來女眷的哭聲,有人喊着“侯爺”想沖過來,卻被丫鬟死死拉住。不少人偷偷往外瞧,但這些人裏,找不到那位徐三小姐的身影。
她去哪裏去了?最後一次有人來禀報,說她在廊橋上和諸位公子談笑風生。然後自己就被喬夫人叫去警告了一番,接着便是變故……
别人不知道,可香夫人知道那是楚九弄來的西貝貨,好叫他重新得回河興王的信重。也因爲如此,她根本沒想到他們會搞出這麽大的事!
楚九瘋了嗎?
香夫人忽然後背一寒,扭頭盯向高處。
箭支破空聲在同時傳來。
幾個侍衛情急之下揮刀去打,然而箭勢又沉又疾,他們人數不多,待全部打落,不免露出幾分狼狽。
而幕後的敵手,終于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屋檐上,氣質兇悍的壯漢排開,拱衛着中間的紅衣少女。
這些壯漢大家不識得,可那紅衣少女,雖然打扮不同了,神态也不相似,但他們分明不久前見過!
徐三小姐!那位徐三小姐!
看着他們狼狽的模樣,徐吟笑了,鞭子一下下敲着手心,悠閑說道:“諸位好啊!用這樣的方式打招呼,實在是不得已,還請見諒。”
這是打招呼?還不得已?
在場的老爺公子們大多面露懼色,在弓箭所指之下不敢說話,最後還是那位夏公子站了出來。
他表情悲憤,大聲質問:“徐三小姐,你想幹什麽?爲何要殺我父親!”
半個時辰前,他們還相談甚歡,甚至約好了下次一起郊遊,可現在她眼睛都不眨,便叫他父親瞬間喪命!
“诶,都說了是不得已。”徐吟假惺惺地說,“要怪你就怪王爺吧,我都把侍衛軍調虎離山了,他還能把你們這群廢物組織起來。不下點猛藥,怎麽能叫你們明白局勢,識相一點呢?”
“你……”
這是殺雞儆猴!嘉定侯就是那隻雞!
夏公子氣得臉色鐵青,但徐吟已經不理會他了。她神情一變,瞬間露出殺氣,冷聲喝道:“不想死的都給我放下兵器,乖乖投降!不然的話,我們的箭可不長眼睛!”
衆人不由去看河興王。
徐吟懶得跟他們糾纏,手一揚,箭雨再次應聲而落。
“奪!奪!奪!”一支支箭插在腳下,力道大的幾乎射穿青磚。
在場的老爺公子平日養尊處優,連殺雞都沒見過,何曾直面過這等兇徒,頓時一個個大叫起來,争先恐後甩開漂亮的寶石佩劍,舉手喊道:“别射别射!饒命啊!”
河興王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第二道防線,就這樣瞬間瓦解了。
徐吟露出微笑:“這才乖。”
她擺擺手,部下們從屋頂跳下,喝令那些人舉手靠牆站好。
現在就剩下河興王了。
“王爺,你怎麽說?”徐吟的目光先落在香夫人身上,又看了眼後堂,“你不會隻顧自己安危的,對吧?”
河興王已經冷靜下來了。他看着眼前的徐吟,這樣的裝扮顯然比一身華服更适合她,勁裝利落,手上纏着護腕,英姿飒爽。
再看她帶的那些部下,個個精壯,透着一股彪悍之氣。
隻是他不明白,徐三小姐爲何要坑害于他,是想吞并河興嗎?不,徐氏雖然今非昔比,可要出動兵馬,并非一件易事。南源底子薄,便是打下來了也缺人治理,反倒江北就在河興之東,最後說不定便宜了蔣奕……
“王爺想好了沒?”徐吟等得不耐煩了,威脅地擡起手中鞭子,“還是說,你們想嘗嘗開胃菜?”
她這一擡手,露出了磨損的袖口,河興王心中一動,一個念頭冒出來,一切豁然開朗。
貪财,不知禮儀,絲毫不懂穿戴……
他脫口而出:“你是誰?!”
徐吟揚了揚眉,笑道:“王爺不會吓傻了吧?我是徐三啊!”
河興王沉聲道:“徐三小姐何等出身,豈會穿如此劣質的布料!你行止全無大家之風,哪裏像是高門貴女!”
先前費解的一幕幕出現在腦海,河興王明白過來了。
如果這個徐三小姐是假的,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哪家閨秀會想方設法從别人手裏換财物?徐家再怎麽家底薄,也不至于教出見錢眼開的女兒來。要知道,徐三小姐可是去過京城,在宮裏受過教的,她要真的這麽不上台面,能從京城活着回來,還讓先帝大肆嘉獎嗎?
看到他的神情變化,徐吟哈哈笑起來,得意地說:“王爺不傻嘛!可惜啊,你知道得晚了一點。”
她果然是個假的!
可恨他居然讓這麽個西貝貨進了王府,以緻于造成今日的惡果!
——等等。
河興王臉色變了變。他爲什麽沒有疑心徐三小姐的身份?因爲她是自己的兒子帶回來的!
“阿九……”
徐吟笑眯眯,欣賞着河興王的表情:“王爺想九公子了?别擔心,他好着呢!比你們都要好。”
河興王的猜想被驗證,不禁恨極:“阿九!”
“王爺氣什麽?這不是你自己種的因嗎?因爲一個女人,疼愛了十幾年的兒子想扔就扔了,放誰身上都要不平的吧?”
河興王大怒:“你懂什麽?他……”說到一半又收住。
徐吟若有所思:“難不成另有隐情?”她敲了敲手上鞭子,恍然大悟,“哦,我懂了,王爺其實在考驗九公子?看他乍然失寵,是不是還對你一如即往地孝順。唉,王爺真是老糊塗了,你想考驗他,說明不信任他,那又怎麽能怪他不信任你呢!”
河興王理都沒理她,既然一切是楚九謀劃的,那這女子不過是個卒子罷了。
“讓他出來!”
話才剛落,“啪”的一聲徐吟手裏的鞭子甩了出去,重重擊在地上,青石頓時裂開一道縫。
她冷冷說道:“看來王爺還沒搞清楚狀況,不管你們原來一個個多高貴,現在就是我砧闆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