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将至,時局瞬息萬變,他得回去幫忙。
齊郡梁興起兵,仿佛在滿是枯柴的房間裏放了一把火,短短時日燒成火海,舉旗者不勝凡幾。
待他回到潼陽,各方響應的響應,起兵的起兵,天下有如沸鼎。
燕淩一進城,便看到兵馬來來去,氣氛緊張無比。
他問來迎接的管事:“府裏有事嗎?”
管事答道:“無事,例行拉練而已。”
話雖如此,這般緊張的戰備氛圍,燕淩心裏也有數了。
到了國公府,他敏銳地察覺到氛圍有所不同。來去的仆從,内院的丫鬟,行事規矩什麽的,總覺得眼生。
昭國公和燕承都不在府中,燕淩先回去見母親。
往常他随意亂闖的理事廳,這回一進去,才喊了一句“母親”,就看到了陌生的年輕女子。
她年約十七八,樣貌端莊,氣質可親,順着聲音望過來,便露出了笑顔。
昭國公夫人看到他,第一反應是喜,緊接着嗔道:“燕小二!誰讓你這麽沒規沒矩的,進來前不曉得說一聲嗎?”
燕淩這才真切地意識到,家裏和以前不一樣了。兄長娶了親,他現在有大嫂,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随意來去了。
“母親我錯了。”他道歉得飛快,又向那邊作揖,“驚擾了大嫂,還請莫怪。”
世子夫人謝氏脾氣很好,笑吟吟地說:“二弟回來了啊,路上可還順利?事情辦好了嗎?”
說起這個,燕淩眉飛色舞:“都好啦!我親自出馬,當然一切盡在掌握。”
看他這神氣活現的樣子,謝氏“噗嗤”笑了,對昭國公夫人說:“母親這下可以放心了,我就說二弟不會有事的。”
昭國公夫人心裏也松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所以親事定下了?徐家沒有怪罪你吧?”
“這是當然。母親你不知道,我去得可及時了……”
他叽裏呱啦一頓說,自己如何及時出發,路上怎麽辛苦趕路,到的時候時間掐得正準,又和僞帝使者如何鬥法,最後得到允婚……說得跌宕起伏。中間說到口幹,還灌了兩壺茶水。
“還好徐刺史大度,你這婚事定了,爲娘總算安心了。”昭國公夫人撫了撫胸口,又問他文書回禮等等。
燕淩一一拿出來,讓母親過目。
昭國公夫人收了答婚書與生辰八字,對謝氏道:“明日你與我一起去大名寺,請智能禅師合婚。聘禮也要着緊準備,路上再亂起來,送過去就不方便了。”
謝氏答應一聲。
燕淩猶豫了下,說:“母親,徐家說想晚點成婚。”
昭國公夫人一點也不意外:“徐刺史想多留女兒兩年?這是應該的,徐大小姐一出嫁,他膝下隻剩徐三小姐一人。再說,你大哥也是二十才成的婚,你才十八,不着急。”
跟母親達成共識,燕淩很高興:“我就說母親最體貼人了。”
昭國公夫人忍不住笑,伸手戳了下:“就你嘴甜。”
正事說完,謝氏告退,昭國公夫人便安頓次子去了。
孩子遠行歸來,衣食住行當母親的沒有不操心的。
到華燈初上,昭國公和燕承才回來。
燕淩已經睡過一輪,當下去見父兄。
昭國公已經聽夫人說過南源的事了,看到他鼻子裏哼了聲:“你還舍得回來!”
燕淩慣會看人眼色,馬上低眉順眼請罪:“父親莫生氣,我這不是怕蔣奕報複麽,多留一段看看情況。”
“你就找借口吧!”說完,昭國公語氣緩和下來,“爲父也不是不讓你留,這次回來,你與徐三小姐多半要等成婚才能再見了,培養培養感情也好。”
燕淩喜笑顔開:“多謝父親!就知道您體恤入微英明神武明察秋毫……”
“行了行了!”昭國公打斷他的話,嘴上嫌棄,臉上卻是笑的,“整日胡說八道,扯到哪裏去了!”
“是是是,我油嘴滑舌。”
跟父親扯完嘴皮子,燕淩忽然發現不對,擡頭看着兄長:“大哥,你怎麽了?都不說話,遇到煩心事了嗎?”
燕承被他叫回神,眼神閃了閃,擠出笑容:“這幾日累壞了,提不起勁。”
燕淩就道:“我就說大哥你不習武,身子太弱了,父親也沒覺得累呢!要不明日跟我一起晨練?”
燕承大概是真累了,不像平日那般跟他鬥嘴,倦倦地道:“領兵也用不着自己習武,我學兵書就夠了。”
燕淩總覺得這話有點怪,以前大哥肯定跟他嘻嘻哈哈,說他整日自吹自擂。但最近事情實在是多,自己又撂挑子跑了,心裏便存了幾分愧疚,歉然道:“對不起啊,大哥,我看事情緊急,沒跟你們說就去南源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沒什麽。”燕承微微一笑,注視着他,“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父子三人閑話一番,開始說正事。
燕淩單刀直入:“父親,如今天下舉旗,我們何時起兵?”
昭國公回道:“就這幾日。”
燕淩沒想到自己問了馬上就有答案,忙問:“以什麽名義?”
“自然是爲先帝除逆。”
昭國公府這個忠臣做到現在,完全不失格,哪怕大家都知道隻是嘴上好聽,但這名号還是要打的。改天換日,并不是随口一說的事,就算将來真坐了天下,也要三辭三讓。
“哦。”這個答應在燕淩的意料之中。
“南源那邊怎麽說?”燕承忽然插嘴,“徐刺史可應了你什麽事嗎?”
燕淩不疑有它,回道:“我聽徐刺史的意思,倘若我們有意,南源便會相附。”
“那東江王府呢?”燕承追問,“李聞娶的可是徐大小姐,他們勢力也不小,徐刺史不會偏向他們嗎?”
燕淩直言:“徐刺史說,李家沒有王霸之氣。”
“這是原話?”
燕淩點點頭,誠摯地道:“大哥你放心,我跟阿吟說好了,南源眼下足以自保,她會盡力相助。”
“他們沒提什麽要求吧?”
燕淩聽得眉頭一皺,總覺得這話聽着有些刺耳。兩家都結了姻親,還要提什麽要求?豈不是成了買賣?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