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坐得滿滿當當,一群公子哥兒如衆星拱月,圍着一名衣着華貴的少年。
這些公子哥兒,哪個不是家世顯赫?随便一個走出去,都是無數人恭維奉承的對象。可是此刻,他們在這個少年面前,自己才是恭維奉承的那個。
聽得回禀,少年眼睛一亮:“進城了?”
“是,大概百十個人的車隊,護衛不多。徐家的宅子就在附近,應該正好經過長樂樓。”
少年撫掌笑道:“那就按計劃行事。”
衆位公子也跟着笑,還有人趁機吹捧:“殿下真是算無遺策。”
“是啊,咱們依計行事,定能一睹徐三小姐真容。”
少年自然就是太子了,他跟長甯公主容貌相似,就是氣質浪蕩,瞧着像個纨绔公子。
跟伴當嘻嘻哈哈說了一陣,他轉過頭,問窗邊的少年:“阿淩,你說呢?”
燕淩坐在窗台上,後背倚着側牆,兩條腿半屈着,極其沒有規矩,而太子不但沒有見怪,還很親切——他身邊這些伴讀侍衛,平日裏稱兄道弟,但在他面前真正這麽放松的,也隻有燕淩了。
他正看着外頭,聽得聲音,轉回來笑道:“我早說了,殿下想見她,回頭往徐府遞張帖子就行。您不想遞也沒關系,我去傳句話。可殿下非不要,那我也沒法子。總之,這事我不贊成,就不摻和你們了。”
太子哈哈一笑,說道:“孤真想見她,那還不容易?等她入宮觐見就是。可那樣有什麽意思?”
左右有人附和:“就是,那些夫人小姐,哪個正經見人不是光鮮亮麗,跟個泥塑人一樣,就得私下見,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
這話說到太子心坎裏,連連點頭。
也有人不懷好意地提道:“燕二,聽你這口氣,與徐三小姐早就相識了,難道你們還有什麽前緣不成?”
燕淩還沒說話,太子已經幫他解釋了:“這事阿淩之前說過了,他去年離家的時候,蒙徐三小姐搭救,在南源住了一陣子,所以相熟。”
那人不死心,接着起哄:“原來是美人相救,那要不要以身相許啊?”
太子明擺着對徐三小姐有興趣,又有傳聞說,陛下召她來有意爲兩位皇子選妃。此人明知道這些,還要打趣,分明存心不良。
他以爲燕淩必會撇清,不料卻聽他坦然說道:“我倒是想,但人家未必要啊!”
衆人一時沒敢回應,再看太子,已經大笑起來,指着燕淩道:“哈哈哈,自打你來京城,偷了多少姑娘芳心,原來也有栽跟頭的時候。”
大家這才跟着笑了起來,也跟着說笑。
“這麽說,那徐三小姐真的很漂亮了?”
“不過她很兇啊,燕二你吃得消嗎?”
“哈哈哈,咱們燕侯也是千裏取敵将首級的人物,想必是不怕的。”
“先說好,燕二你可不能搗亂。”
“是啊,你自己不摻和就算了,可不要壞我們的事。”
燕淩舉起手,做出投降的姿态:“行行行,我一定袖手旁觀。”
反正你們一群人捆一塊,也不是她的對手。
……
徐家的車隊慢慢進入長樂大街。
越是往前行,衛均的精神越是緊繃,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南源前些年一直不太平,衛均跟在徐煥身邊,平過亂也打過仗,對危險的直覺很敏銳。
就像此刻,他總有一種有事要發生的預感。
可是京城大街上,能有什麽事?
不遠處,柴七已經出聲:“停!先停下!”
衛均一怔,投過去詢問的目光。
柴七的本事他親眼見過,當初去東江,魏家派來的殺手做得那般隐秘,都被柴七發現了。難道真有什麽事?
柴七已經往大車去了,衛均連忙跟過去。這家夥,眼裏隻有三小姐,都不會主動跟他溝通。
“三小姐。”柴七停在車窗邊上。
裏頭傳來徐吟的聲音:“有情況?”
“是,這條街上有很多暗哨,沖着咱們來的。”
“既然是暗哨,那你爲什麽喊停?豈不是打草驚蛇?”
柴七回道:“因爲他們已經在傳遞消息了,屬下猜測,下一步就是行動。”
徐吟哦了一聲,喚道:“衛均呢?”
“屬下在。”衛均急忙擠上來,一邊目光兇悍地掃向周圍,一邊低聲問,“三小姐,要不要抓一個過來審一審?”
“……”徐吟沒好氣,“你以爲這裏是南源嗎?我區區一個刺史之女,才進京就鬧事,回頭恐怕就進京兆府大牢了。”
已經習慣了跟着三小姐橫行霸道的衛均:“……”
“那怎麽辦?”他弱弱地問。
“換條路走吧。”徐吟想了想,說,“畢竟是京城,他們也不能追上來。”
“可是,往哪走?”衛均攤手,“路我們不熟啊!”
“從左邊轉向,進太平街,然後你們擡頭看,前方有一座浮屠塔,往那個方向走就是了。”
聽她說得這麽詳細,衛均不由問道:“三小姐你怎麽知道?”
小滿忍不住插嘴:“你怎麽話這麽多?反正小姐知道,你照做就是了。”
衛均被她一堵,再一次無言以對,隻得轉身吩咐:“調頭,往那邊走。”
徐家護衛都是訓練有素的,一聽指令,便有序調轉,準備轉向。
他們這一停一轉,自己沒什麽影響,反倒暗中埋伏的那些人亂了。
“他們這是幹什麽?”
“好像要換别的路。”
“怎麽回事?徐家的宅子,不是就該走這條嗎?”
“是啊,他們剛來京城的外地人,怎麽敢走小路?”
“你們還問什麽,人都要跑了!要是留不住,怎麽向殿下交待?”
“可是他們那個位置……不合适啊!”
“那你要眼睜睜看着人家走掉嗎?殿下可等着呢!”
車隊一轉向,他們的計劃就全作廢了。連這麽件小事都做不好,以後在太子面前哪還有臉?
位置雖然不大合适,但也不是能幹……
負責人咬咬牙,下令:“放!”
部下得到指令,應了聲是,便飛快地去傳令了。
很快,大街上喧鬧起來,馬的嘶鳴聲,人的喊叫聲,馬蹄踢踏聲全都夾雜在一起。
“不好啦!車馬行的馬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