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幾個喝早茶的客人,正在談論新鮮事。
“你還不知道嗎?”那人神态誇張,“就是南源刺史徐煥的千金啊!外頭都傳遍了,原來吳子敬是被她用計斬殺的,一場兵禍因此消弭于無形。陛下特意下旨嘉獎,說她是個奇女子。”
“居然有這樣的事?等等,南源刺史徐煥的千金,怎麽聽着有點耳熟呢?”
“當然耳熟了,徐氏雙姝嘛!”
“哦,原來就是她們!據說生得花容月貌,有如天人……這回來的是姐姐還是妹妹啊?”
“應該是妹妹,據說姐姐跟東江王世子正在議親,肯定不會遠行。”
“那徐三小姐什麽時候來?真可惜看不到姐姐了。”
“說什麽胡話呢?就算來了你也見不到啊!這樣的世家貴女,哪能随便讓人見?”
“呵呵……”那人讪笑起來。
這番對話,同時引起了千牛衛的這些公子哥注意。
“你們聽到了嗎?他們在說什麽徐三小姐。”其中一個興緻勃勃地說,“我倒是聽過徐氏雙姝的名号,要不問一問去?”
話剛說完,另一個接道:“不用問别人,這事我知道!”
這位是永城侯家的公子,他姑姑安妃近年得寵,宮裏的消息一向靈通。
于是衆人圍上去,七嘴八舌。
“快說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這個徐三小姐真這麽厲害?”
“她真的這麽貌美嗎?”
安公子慢吞吞喝了口茶,擺足了架子,才滿足衆人的好奇心:“事情就是你們聽到的這樣,至于容貌到底美不美,見了才知道。”
衆人大失所望:“有說跟沒說一樣。”
安公子急了:“怎麽就一樣了?我還知道陛下召她來幹什麽的!”
“幹什麽?不就是嘉獎嗎?”
安公子神秘地眨了眨眼:“就說你們不知道吧?你們想想,太子和二皇子是不是要選妃了?”
“咔嚓!”碎瓷聲忽然響起,衆人吓了一跳,扭頭看過去,發現是燕淩手裏的杯子碎了。
跟他關系好的公子問:“燕二,你怎麽了?”
燕淩笑了笑,淡定地将碎瓷松開:“沒事,一時收不住力。”
大家松了口氣,開起了玩笑:“咱們燕二公子力能扛鼎,這小小的瓷杯,還不用一個碎一個?”
“那可不!這徐三小姐能殺吳子敬,我們燕二公子能斬巴爾思,可不比她差。”
“哈哈哈哈,等來了比一比啊!”
……
從酒樓出來,燕淩也不去東宮了,步履飛快地回京城的國公府。
燕吉追在他身後:“公子,公子!”
離開大街,進入小巷,周圍沒有旁人了,他一邊追一邊勸:“您穩住啊!這不就是個小道消息嗎?不一定是真的!”
燕淩說:“我知道,太子妃的人選早就定了,安公子說的是假的。二皇子的可能性也不大,除非想讓他造反。”
“那您急什麽?”
燕淩腳步不停:“你漏了一個人。”
“誰?”
“陛下自己。”
燕吉大吃一驚:“怎麽可能?!”
陛下什麽年紀了?徐三小姐才……
等等,陛下納妃又不是尋常人家議親,宮裏哪個受寵的娘娘不是年輕貌美?
燕吉糾結半晌,等進了國公府,他終于想到了。
“徐三小姐那麽兇悍,陛下怎麽敢?”
燕淩停下來,問他:“那我問你,陛下怎麽敢留我在太子身邊?”
“……”竟無言以對。
燕淩走到書桌,示意他磨墨,自己活動手腕,準備寫信。
燕吉鋪好紙,說道:“可您現在寫信過去,是不是太遲了?難不成徐三小姐還能抗旨不來?”
“誰說我要寫信去南源了。”
“那寫給誰?”
燕淩提筆寫下開頭:“大哥。”
“哈?”
燕淩不再說話,專心寫信了。
皇帝聖旨一下,徐吟非來京城不可,他已經阻止不了了。事到如今,隻能叫大哥多派些人手來,倘若真有什麽不測,大不了他帶人闖出京城。
……
南源接到聖旨,已是半個月後。
徐煥客氣地将天使送去驿館,回到刺史府,臉色就沉了下來。
“父親。”姐妹倆跟着他進屋,徐思主動問,“怎麽辦?真讓阿吟去嗎?”
徐煥坐下來,說道:“不去也使得,找個借口就是,陛下總不能下诏讨伐。”
朝廷對地方的管束力,如今隻限于名分上。陽奉陰違這種事,各州府沒少幹。隻是,大家也不會明着違逆聖意,指不定什麽時候被人抓住大作文章。
“沒有必要。”徐吟果然不贊成,“在外人眼中,父親一向是個忠君愛國的純臣,爲了這麽一份聖旨,就自己撕毀形象,未免可惜。”
“可京城太危險了。”徐思着急,“那一家子都愛亂來,你去了孤立無援,萬一出點事怎麽辦?”
徐吟面色沉重:“但我要不去,就正中别人下懷了。”
徐煥敏銳地聽出了什麽,看過去:“你說的是誰?”
“父親,我殺吳子敬的事,你是封了口的,怎麽會傳到陛下耳朵裏?”
徐煥想了一會兒,以肯定的語氣說:“蔣奕。”
“嗯。”徐吟輕聲說,“蔣都督要報那一箭之仇,才把這件事捅到陛下面前。我要是去了,那便是進了龍潭虎穴,我要不去,他就能趁機讓陛下厭了父親。我們根基淺,還不能無視聖命。”
“那你想怎麽辦?”徐煥注視着女兒,“去嗎?”
徐吟眉毛一擡,帶出幾分自傲:“當然去了。蔣都督以爲我會怕這個龍潭虎穴嗎?還有個詞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出乎她的意料,徐煥沒有出言反對,而是擡手灌了一整杯茶,才下了決心似的一慣茶杯,說道:“要做什麽準備?咱們計劃得詳細一些。”
“父親!”徐思驚訝地看過去,“你……你就不阻止一下嗎?”
徐煥苦笑了一下,說道:“爲父已經認命啦,阿吟本事大了,主意也大了,我若不同意,她定會想盡辦法讓我點頭。”
他看着女兒的目光流露出無奈與慈愛,柔聲道:“何況,阿吟要當繼承人的,爲父豈能将你困于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