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比完,局面反倒更加撲朔迷離。
魏四小姐握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一副毫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仿佛剛才她就是單純爲王爺祈福,根本不在意輸赢。
這一點,徐吟不得不佩服她。“隻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魏四小姐把這個信條執行得很好,而且大多數時候是有效的。
——但不包括今天。
曾經鬥了數年,徐吟很清楚魏四的性子。她這個人最好名聲,喜歡把自己塑造成端莊多才、品性高潔的女子典範,享受别人的敬仰崇拜。
就像前世,李聞身死,她在萬佛寺閉門超度月餘,人人都說魏四小姐有情有義,可惜世子沒有福氣。後來她被李達聘爲世子妃,當上了東江王妃,簡直民心所向,就像戲本子裏最喜聞樂見的結局一樣。
所以說,她今天所做的,并不是爲了讨李聞的歡心,而是爲了——造勢。
盡管世子鍾情于徐大小姐,魏四小姐仍然一心爲王爺祈福。待李聞一死,李達聘其爲世子妃,世人就會說,魏四小姐心地純善,這就叫好人有好報。不像那徐大小姐,隻知以美色惑人,落到這下場,是自己不修德行,怨不了别人。
徐吟都已經想像出,茶館酒樓裏那些人會怎麽鼓吹了。
可惜佟二小姐插那麽一手,再加上徐思湊了個熱鬧,魏四小姐的計劃全盤落空。哪怕現下李達陰謀得逞,她當上世子妃也會被人恥笑。
所以,她一定會做些什麽,以扭轉局勢。
徐吟慢吞吞地飲着果酒,耐心地等待着。
她的對面,岑三小姐交上去一首詩,得了爲數不少的絹花,又來撩撥:“徐三小姐,你想好怎麽一鳴驚人了嗎?”
徐吟仿佛聽不懂她的嘲諷,笑眯眯道:“岑三小姐急什麽?不是還有好多姐姐沒有一展身手嗎?我年紀小,又是外客,禮讓是應該的。”
岑三小姐哼了聲:“你可别拖着拖着,就給忘了。”
“怎麽會呢?”
徐吟話說了半句,魏四小姐身邊倒茶的侍婢忽然手一抖,打翻了茶盞。茶水傾倒下來,将她的裙子淋得濕透。
侍婢急忙跪下請罪:“奴婢該死。”
這番動靜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小姐們或許沒多想,夫人們可都留神了。
在座的都是後宅裏混出頭的,哪個不是心思玲珑?像這樣的小意外是後宅常用手段,魏四小姐這是得罪誰了?
侍婢胡亂擦了兩下,然而裙子濕都濕了,能有什麽用?魏四小姐制止了她,溫言道:“算了。”
她起身禀道:“王妃,小女且去更衣。”
東江王妃關切地問:“可有備用衣裳?”
魏四小姐:“有,叫我家丫頭送來就是。”
王妃點點頭:“去吧。”
“是。”
魏四小姐一走,徐吟便站起來。
“王妃,我能不能到旁邊走一走?坐了許久,腰都酸了。”
東江王妃還沒回答,徐思已經低聲斥道:“阿吟,這是什麽場合?不許失禮。”
徐吟委屈地說:“姐姐,坐了這麽久,我難受嘛!”
王妃聽得笑起來。據說這位徐三小姐在南源就是個小霸王,能安安分分坐這麽久已經不容易了吧?
她擺擺手,說道:“不妨事。先前說了,今日是歡慶之宴,不用拘束,大家想賞花遊湖的都可以随意。”
徐吟高興地應了聲是,就要離席。
岑三小姐忍不住說了句:“你别是拿不出才藝,想跑吧?”
徐吟停下腳步,回頭做了個鬼臉:“多謝岑三小姐關心,我就是做準備去的,你睜大眼睛等着吧!”
岑三小姐忍着想翻白眼。真會吹牛,什麽驚爲天人的才藝,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到外面瞎逛一圈,好把這一關混過去吧?
“阿吟!”徐思不放心地起身,“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徐吟把她按回去,笑道:“姐姐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罷,她眨了眨眼。
徐思明白過來,點了點頭:“你小心些。”
“知道了。”徐吟按了按她綁在手臂下的袖箭,轉身離開。
……
有了東江王妃那句話,陸陸續續有人離席賞花,更有膽大的要了船遊湖,氣氛一時松快下來,大家玩得都很開心。
男客這邊,李達起身離席:“大哥,我先去更衣。”
李聞點點頭:“好。”
一旁的李觀聽見,立刻跳起來,叫道:“二哥,我跟你一起去。”
他向來不學無術,眼看快輪到自己了,簡直如坐針氈。可他要是找借口離席,肯定會被大哥罵,就縮着不敢動。這會兒聽李達說要更衣,喜出望外,連忙表示要跟。
李達頓了一下,說道:“你想好做什麽了嗎?詩詞你不行,書畫也拿不出手,要不舞一套劍法?”
李觀苦着臉:“二哥……”
平時二哥總幫他打馬虎眼,怎麽今天哪壺不開提哪壺?就不能回來再說嗎?
李達安撫:“二哥去去就來,你先想好才藝,别耽誤時間。”
“不要。”李觀好不容易找着機會,揪着他的袖子不放,“我跟二哥一起去,正好你幫我想想。”
李達看了眼宴席,他們這樣拉拉扯扯,已經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李聞面露疑惑,想要問什麽的樣子……
“好吧。”他搶先應下,說道,“我幫你出出主意。”
李觀歡天喜地,向李聞拱了拱手:“大哥,我陪二哥出去一趟。”
李聞目光一凝,隻得囑咐:“快去快回。”
看着他們倆相攜離開,燕淩借着敬酒的機會,小聲問道:“你擔心三公子?”
李聞點點頭:“這小子傻呼呼的,可别攪和進去。”
燕淩笑了聲:“那我去看看吧。”
李聞看向他。
燕淩壓低聲音:“他們不認得我,不會太戒備。”
李聞慢慢點了下頭,輕聲道:“多謝。”
燕淩擺擺手,回去跟徐澤說了聲,便離席了。
他的帖子是李聞單獨發的,旁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雖有人看到他離開了,但并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