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煥委婉地拒了提親,老王妃很是遺憾,但并不生氣。
一則,沒有南源出手,吳子敬現下還作威作福,算起來對自家有恩無仇。二則,大涼剛經過一場内亂,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是他們需要南源,而不是南源需要他們。
至于是不是瞧不上自家孫兒,這些念頭就沒在老王妃的腦子裏出現過。
她是異族王妃,又不是那些豪族貴婦,想法沒那麽多彎彎繞繞。提親是爲了跟南源更加親近,反過來結仇不是傻了嗎?
徐煥心領神會,又叫季經過來,跟老王妃談起了結盟的事。大涼雖然土地貧瘠,種不得糧食,但是山林中頗有一些藥材、特産,且他們人口多,勞力足,這恰恰是重建雍城最需要的。
老王妃見他态度誠懇,并沒有因爲親事不成而有些怠慢,心裏那點憂慮也就去了,笑眯眯地叫了阿鹿王子來,與之細談。
徐煥面上不顯,心中驚異。大涼如今做主的竟是阿鹿王子,真是少年可畏。
大涼使團沒在南源留太久,幾日後,結盟的事談妥,便啓程回去了。
阿鹿王子臨走前,送來一根柘木,說是給徐吟制弓用。
徐吟謝了他,回頭就讓燕淩看見了,總想拿個什麽東西替了它。
燕承扯着弟弟:“阿鹿王子才多高?你跟個小孩吃醋,也不臉紅。”
阿鹿王子到底年紀還小,還不到拔高的時候,相比起來,燕淩已經是大人模樣了。
燕淩不服:“都提親了,還小孩呢!”
燕承無奈:“徐大人都拒絕了,你還提它做什麽?”眼看扯不住,隻得松口,“好了好了,你回去跟父親說,咱們也提親,行不行?”
被兄長打擊了這些時日的燕淩這才滿意了。
大涼使團一走,燕承也要帶着弟弟告辭了。
“叨擾徐大人這些日子,我們也該回去了。”
徐煥笑眯眯:“現在走是不是太急了?反正中秋已過,燕世子不如多留兩日?”
燕承笑道:“阿淩離家出走多日,家中父母憂心得很,早些帶他回去,也好叫母親安心。”
徐煥便不再挽留,叫人送上程儀。
燕承謝了他,定好啓程的時間。
臨走前,燕淩瞅着機會偷偷來見徐吟:“給你!”
徐吟拿着他塞來的圖紙,不解:“什麽?”
“弓,”燕淩說,“我回去就找工匠,做好了給你送來。”
所以,你不用做了,别用那根柘木。
徐吟明白過來,有點想笑,又有點感動。
她不是沒被人追求過,卻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追求。明明很幼稚,又一片赤誠。
“那要多久?”她體會着異樣的心情波動,慢慢問他,“太久的話或許就不需要了。”
“很快的。”燕淩忙道,“我們潼陽有最好的制弓師傅,就是要花點時間尋找弓弦的材料,你等等我。”
被他這樣眼巴巴地看着,徐吟說不出拒絕的話,隻得點了頭:“好。”
兩人沒說幾句,燕承找來了。他不客氣地揪走弟弟,對徐吟道:“山高水遠,路程艱難,我們就不耽擱了,徐三小姐再會。”
徐吟看着拼命對她做口型的燕淩,不由笑了:“再會。”
燕氏兄弟的車隊逐漸遠去,變成了一串黑點,最終消失不見。
徐煥過來叫女兒:“人都看不見了,咱們回吧!”
徐吟應了聲,安靜地跟着父親回府。
徐煥觑了兩眼,試探她:“你現在還沒想嗎?”
徐吟怔了下,恍然想起去雍城前父女倆的對話。
當時父親跟她說,如果她要留在家裏,那麽跟昭國公府就很難談婚事了。
徐吟扭開頭:“父親不是說不合适嗎?”
徐煥呵呵笑道:“既然知道不合适,那你還不拒絕燕二公子?”
這事怎麽叫父親知道了?徐吟竟有些慌起來,張口道:“他太固執,我怕他鬧……”
“那阿鹿王子呢?”老父親看穿了一切,笑眯眯地瞅着她,“你怎麽就不怕他鬧?”
徐吟無言以對,隻得扭開頭,不高興地道:“父親!你一個男人,怎麽跟三姑六婆似的,總打聽些有的沒的。”
眼見她要惱羞成怒,徐煥哈哈笑起來,寬容地道:“行!你不想談不談。”
徐吟松了口氣,随後發怔。
她不是那樣扭捏的人,卻始終給他留了餘地,說穿了還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經曆過那樣的前世,她對感情之事始終抱有戒心,但又被他打動,便聽之任之。如果他真的做到了,欣然接受也無妨。
徐吟勾了勾嘴角,嘲笑自己。
表面上嘴硬,還不是心口不一?
馬車到了刺史府,她剛下車,就有仆從上來禀報。
“三小姐,有人找您,在這等很久了。”
徐吟轉頭看去,發現是高思蘭的丫鬟。
“阿吟?”徐煥停下來。
徐吟道:“父親先回吧,我有點事。”
徐煥看了眼丫鬟,倒不擔心女兒吃什麽虧,點頭道:“别耽擱,早些回來。”
“知道了。”
她帶着小滿,跟着丫鬟拐了幾步路,看到高思蘭等在角落。
個把月不見,高思蘭的樣子和先前相比,憔悴多了,看着她的目光帶着幾分幽怨。
“阿吟!”
徐吟神情自若,走過去:“思蘭縣主,找我什麽事?”
高思蘭忍了忍,最終還是脫口而出,忿忿道:“你做這樣的事,難道不覺得對不起我們?”
徐吟詫異地看着她:“思蘭縣主說什麽?我做什麽?”
高思蘭眼中懸着淚珠,說道:“聖旨下來了,他們要押解父王進京,我馬上就要走了。你别裝傻,父王就是你害的!”
即便有幾分少年情誼,早在南安郡王下手的那一刻不見了。徐吟冷冷道:“縣主休要胡說!是你父親害我父親,險些叫我喪父,反過來說我害你父王,可不可笑?事情如何,你回去好好問你的好父王,來找我出氣算什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