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不在乎别人罵她放蕩,出身教坊司的犯官之女,要是連這個都在乎,哪來今天?
可徐吟說的卻是,是你想睡就睡的嗎?高高在上,充滿傲慢,仿佛在說,你沒這個資格。
這讓她想起曾經,仿佛每個人都可以踐踏的過去。
“是啊,你姐姐看中的人,我還不是想睡就睡了。”薛如氣極反笑,“對着你姐姐,他一本正經,道貌岸然,可在我面前,不過是個急色鬼,勾勾手指就來了。”
說到這裏,她伸手攏了攏發鬓,一派傲然:“都說徐氏雙姝,貌美傾城,我看也不過如此。就算有整個南源陪嫁,還不是連個男人都留不住。”
季經勃然大怒,一甩馬鞭,指着她喝道:“一個卑賤伎子,也敢與我們大小姐相提并論!”
薛如反而更得意:“你們大小姐,可是連個卑賤伎子都比不上呢!”
“你——”
“季總管,”徐吟卻一點也不動怒,隻輕飄飄地瞥過去一眼,說道,“曆來蒼蠅逐臭,群蟻附膻,在它們眼裏,狗屎自然比鮮花更美。”
季經反應過來,恭敬回道:“三小姐說的是,我們還要感謝她才對,不然就把蒼蠅當成蜜蜂了。”
徐吟含笑:“正是。”
被罵成狗屎的薛如臉色鐵青,正要大罵——
“夠了!”黑衣首領狠狠瞪過去,“都什麽時候了,你趕緊閉嘴吧!”
說來說去,任務都是因爲這個女人勾三搭四才失敗的,她還搞不清狀況,在這裏逞口舌之快。現在大敵當前,不是算賬的時候,等回了京城,必要向主子告上一狀!
薛如剛被罵了一頓,又讓同伴呵斥,臉色更加難看:“你……”
黑衣首領已經不理會她了,揚聲道:“徐三小姐,事已至此,就不要多費唇舌了。我們要走,你們要留,劃個道道出來吧!”
徐吟嗤笑一聲:“劃什麽道道?現在是我強你弱,跟你們劃道道,想得美!”
黑衣首領臉色扭曲了一下。
都說這位徐三小姐蠻橫霸道,還真是一點沒錯。聽聽這話,換個氣性大的,還不當場吐血。
他忍着氣道:“三小姐也太自信了。我們雖然人少,可都是千裏挑一的死士,你想全部拿下,未免太高看自己。”
徐吟接得極快:“你都說是死士了,難不成還會投誠?既然不會投誠,當然是弄死一個算一個。”
黑衣首領額角跳動,強忍怒火,喊道:“你就不在乎手下傷亡嗎?”
徐吟卻不上他的當,說道:“少在這挑撥離間,說得好像剛才放箭的不是你們似的。說起來,你們就這麽點人,也敢潛入南源,你主子才不把你們的命放在眼裏吧?”
話音落下,徐家護衛都笑了起來。
季經喊道:“怕傷亡你們當什麽死士?趕緊滾回娘胎要奶吃吧!”
“就是,被包圍的是你們,還想吓唬人。”
“哈哈哈哈,是自己怕死吧?還死士呢!”
徐家護衛嘲諷起來,四周充滿快活的空氣。
黑衣首領氣得臉色乍青乍白。他見徐吟年輕,本想吓唬一番,撕開一條口子,不行也打壓一下士氣。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嘴巴刻薄得跟刀一樣,己方非但沒占到便宜,反而成了對方的笑料。
眼見軍心動搖,他不敢再說了,做了個手勢,握緊手中長刀。
徐吟注意到了,低聲道:“注意,他們要動手了。”
季經點點頭,看了眼護衛們:“準備。”
徐家護衛得了指令,紛紛催馬列陣。盾衛上前,将徐吟護在中間。
眼見再拖下去也占不倒便宜,黑衣首領不再耽擱,喝令:“沖!”
話音落下,一衆黑衣死士縱馬沖了過來。
雙方很快戰到一處。
徐吟有盾衛護着,就在一旁觀戰。
黑衣首領沒有騙人,這些死士确實武功高強,苦戰一番後,他們撕開了一條口子,沖出包圍圈,四散逃亡。
徐吟也不強求,吩咐下去:“能殺一個是一個,追不到就算了。”
對方這麽多人,全殲的可能性不高,盡量留幾個就是了。
逃出包圍圈的時候,薛如轉回頭來,怨毒地看了她一眼,擡手一揚,一枚袖箭飛過來,“叮”一聲被盾牌擋了去。
季經大怒:“将死之人,也敢對三小姐下手。來人……”
“來人!給我追!”
話沒說完,就被搶了先,季經愣了一下,看到徐吟帶人追過去,不由大驚,喊道:“三小姐,小心啊!”
說罷,急忙調出一個小隊,跟在後頭追過去。
薛如一路急奔,身後始終有馬蹄聲緊緊相随,她身邊的死士甲禀道:“薛姑娘,是徐三小姐親自追來了。”
薛如扭頭看了眼,恨恨咬牙:“她可真是塊牛皮糖,怎麽都甩不掉!”
死士乙沒忍住,說道:“想是方才那一箭激怒了她,這位徐三小姐,可是不願意吃虧的主。”
薛如不悅:“你這是指責我做得不對?”
死士乙怎麽能認,忙道:“屬下不敢。”
薛如哼了聲,緩了語氣,說道:“隻要你們好生護送我回京,我必定向主子進言,給你們提一等。”
任務失敗,還逃得這麽狼狽,回去後恐怕要先受罰吧?
兩名死士心裏閃過這個念頭,不過這位薛姑娘向來得寵,說不定枕頭風吹一吹,真就沒事了呢?這樣一想,他們不敢怠慢,應了聲:“是。”
身後追兵如影随行,薛如漸漸有些後悔了。早知道會激怒徐吟,她剛才确實不應該放那一箭,可惜現在後悔也晚了。
後頭傳來聲音:“放箭!”
薛如大駭,急忙低頭閃避。
箭支嗖嗖地從耳邊掠過去,她以爲自己躲過了一劫,忽地身下坐騎長嘶一聲,往前撲跌而去。
不好,騎的馬中箭了!
薛如急得不行。要是失了馬,她百分百逃不過去,隻能成爲對方的階下囚。就徐三小姐那個脾氣,真落她手裏了,會有好果子吃嗎?
恰在這時,其中一名死士喊道:“薛姑娘,那邊有馬!”
薛如轉頭一瞧,便是大喜。
這荒郊野外,也不知道誰在這兒夜宿,正好有兩匹馬系在路邊!
她滾落在地,飛快地撲到其中一匹上,拔匕首割斷繩索,一甩馬鞭:“駕!”
馬兒飛馳而去,樹林裏“噌”地躍出來一個人,沖她大喊:“站住!哪來的偷馬賊!”
急迫間,翻上另一匹馬,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