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被侍衛接過去,明明腳已經踩在實地上了,卻一陣發虛。
“三弟!”李聞趕過來。
“大哥!”李觀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嚎啕大哭,“我還以爲見不到你們了……”
李聞失笑,拍着他的背:“好了,沒事了。”
“嗯。”他已經下來了,終于不用擔心自己的小命了……等等,徐三小姐怎麽辦?
他扭頭看過去,卻見燕淩抓着那根布條,踩着磚石借力,像一隻大鵬,飛快往上竄去。隻一會兒,他就到了頂樓。
“哇!好厲害!”李觀佩服極了,心裏癢癢的,“這是什麽功夫?我能不能學?”
旁邊的李聞接過話:“你現在學還來得及,回頭我給你請個師傅。不過,以後可不許逃課了。”
“啊?”李觀垮下臉,卻不敢說不願意。他不學無術了十幾年,每天讀書對他來說已經很難熬了,以後還要練武,加倍的辛苦。
可大哥對他這麽好,又是爲他着想,他要是拒絕的話,也太不識好歹了。
于是,他隻能垂頭喪氣應了聲:“知道了。”
回到頂樓的燕淩問:“我帶你下去?”
徐吟還沒回話,魏四小姐已經叫了起來,聲音帶着哀求:“帶我下去!拜托,你要多少錢都行。”
她看燕淩穿着李聞的衣裳,還以爲他是請來幫忙的江湖人,想拿錢收買。
燕淩哈哈笑了出來,饒有興緻地問:“那你給多少錢?”
“十萬兩!”魏四小姐張口說道,“足夠你一輩子揮霍的了。”
徐吟忍不住笑了:“魏四小姐,你還是省省吧,他的錢可比你多多了。”
昭國公盤踞關中,論起勢力,比東江隻強不弱,區區東江屬臣,還想拿錢收買燕二公子。
燕淩卻笑道:“十萬兩還是挺心動的,不過,我現在不救你,下去找李世子說一聲,你說他會不會痛快付賬呢?”
當然願意。
魏四張了張嘴,整個人仿佛都失去了生氣。
失敗了,她想過失敗,但直到失敗來臨的這一刻,才明白這種滋味有多可怕。日後她再也不是人人稱頌的世家貴女,而是一個謀逆之人。事情過後,也許三尺白绫,也許一杯毒酒。而這還是相對體面的死法,更慘的還有綁在囚車裏,招搖過市,任百姓觀看唾罵。
魏四小姐忽然想起了她的二姐。她們倆是魏家這一代僅有的兩個嫡女,二姐是大伯所出,而大伯是家主,自小兩人的待遇相差甚大。但凡有什麽好東西,都是緊着二姐,她隻能次一等。
後來,二姐情窦初開,她尋了個相貌英俊口甜如蜜的風流書生,刻意安排他們相遇。
二姐果然墜入情網,在那書生的引導下,一步步出了格。
然後,被大伯抓了個正着。
原本寄以厚望的嫡女,竟然做出這樣丢臉的事,大伯勃然大怒,最終在大伯母的苦苦哀求下,送進了家廟。
自那以後,她就是魏家唯一的嫡女,母親也成了魏家真正的當家夫人。
魏四小姐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要不是她主動争取,哪能像後來那樣,成爲世子妃的首要人選。
可是再怎麽首要也沒用啊,因爲王爺想跟南源聯姻,她費盡心思想要的世子妃之位,就這麽送到了徐大小姐手裏。
而現在,她就算想跟二姐一樣,青燈古佛枯守一生,也成了奢望。
世子仁慈,會饒過她嗎?她隻是想當世子妃,成爲他的妻子而已,是他不給機會,她才會一步走錯的啊!
另一邊的李達,同樣神情恍惚。他連下去都不敢,因爲李聞可能饒過魏四性命,但是絕對不會饒過他這個主犯。
難道隻能等死了嗎?不,他不想死!
李達心裏掙紮起來,卻聞到了嗆鼻的氣味。
他擡起頭,看到燕淩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來一瓶酒,四下潑灑。
“你幹什麽?”李達警惕心大起。
“當然是送你們一程了。”等他潑完,徐吟取出一根火折子,用力一吹,火星冒了出來。
她用力一抛,火星掉在酒液上,“轟”的一聲,火苗燒了起來。
“李二公子,再見!”說完,她快跑幾步躍上欄杆,抓着那根長布條,利索地滑了下去。
“哎!”燕淩叫道,“等等我啊!”
她自己跑了,那他還上來是爲了什麽?
徐吟已經落了地,沖他做了個鬼臉:“你以爲我隻能靠你嗎?”
想得美!
燕淩沒法子,隻得跟在她後頭滑下去。
這兩個人跑了,屋裏除了一幹受重傷的侍衛與殺手,隻剩下三個人,李達、魏四,以及劫“徐思”前來的侍婢。
酒助火勢,很快燒着了周圍的布幔帷幕,熱浪滾滾。
剛開始,李達還想去撲滅,撲了兩下眉毛都被燎着,隻能放棄。他又沖到外頭高台上,想學他們抓着布條滑下去,結果真正握住了才發現,沒有武功底子的他這麽做太難了,隻看一眼就覺得頭暈。偏偏燕淩又點着了布條,徹底絕了他的希望。
沒辦法了,下不去了。
怎麽辦?難道他隻能燒死在這裏嗎?盡管知道李聞不會放過他,李達此刻仍然充滿求生欲望,不管未來怎麽死,他隻想現在活下去。
魏四小姐也掙紮着爬起來。望江樓是魏家的園子,她以爲自己對這裏了如指掌。當她看到封住的樓梯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怎麽回事?望江樓裏居然還有機關?她怎麽從來沒聽過?
現在糾結這個已經沒有意義,樓梯那麽重,憑她和李達兩個根本不可能挪開,她又不知道機關在哪,便隻剩下一條路。
她跑上觀景的高台,大聲喊道:“救命啊!着火了!救命啊!”
女子尖利的聲音,遠遠傳到樓下。
那些趕過來的夫人貴女們,不由呆了呆。
不是徐大小姐和世子在望江樓幽會,不小心招了盜匪嗎?怎麽這聲音……
“魏四小姐,是魏四小姐!”有人認出來了,脫口而出。
等她們再看到李達,更加激動了:“是二公子啊!你們看,世子在樓下呢,望江樓裏是二公子!”
“原來是他們倆在私會啊!”
以爲計劃順利的魏二夫人,倏然收了笑容,待看清上面的情形,瘋了似的跑到望江樓前,大聲哭喊:“四兒,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