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淩跳下畫,嘻嘻笑着道謝:“謝殿下相送。”
太子翻了個白眼,從車窗探出來:“你就得意吧!孤就當看在你今日遭了罪的份上。”
燕淩哈哈一笑:“殿下仁慈。”
目送太子的驷車遠去,燕淩轉身回府。
一踏進府邸,他臉上的笑就收了起來,和剛才沒臉沒皮的少年判若兩人。
“請幾位壯士過來。”他吩咐。
“是。”侍衛抱拳。
薛易三人進了小廳,正要行禮,就叫燕淩給扶住了。
“幾位不必多禮。”
薛易還好,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紀三娘兄妹今日真叫大起大落,早上還走投無路,隻能铤而走險,現下就變成了公侯的坐上賓,這心理都沒調适過來。
所以說,他們沖撞聖駕非但沒有被抓,還被太子親自勉勵了一番,這些都是真的?怎麽就這樣了呢!
兄妹倆還暈乎乎的,薛易已經将太子的賞賜奉了上來:“公子,今日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這些金銀,原不該我們得,就此奉還。”
燕淩擺擺手:“這些都是小事。我今日既然出了手,就不能無功而返,先說說你們的事吧!你們要救那位義兄,是嗎?”
薛易點了點頭,卻聽紀三娘問:“薛大哥,方才太子殿下問,我原想提這件事的,你爲何不讓我說?燕二公子已經幫了我們很多,這事又這麽複雜,讓他出面,豈不是得罪那些人?”
薛易悶聲道:“這不是我們的功勞,這樣冒領,已經是不得已,又怎麽能厚着臉皮認了?”
“可是……”
燕淩笑着說:“你們當時不說是對的,太子雖然傳聞中有些……但其實品性單純,如果你們說了,他就會直接把事情抖出來,甚至鬧到陛下面前,這樣就不好了。”
紀三娘更不解了:“鬧到陛下面前,不就能把那些貪官給了結了嗎?爲什麽不好?”
這回答的卻是薛易,他歎息着道:“紀三妹,事情不是這麽簡單的。如今這個天下,衙門官官相護才是常态。從上到下都是如此,多少達官貴人牽涉其中。倘若認真查下去,說不準就會連累到哪家皇親國戚……陛下又能怎麽辦呢?”
他這話說得委婉,真正的意思應該是,陛下并不會願意打破這種平衡,因爲那些都是他默許的。
紀三娘聽得生氣:“照薛大哥這麽說,竟是根子裏就爛透了?”
那位一直沉默的胡二哥說道:“三妹,你不要爲難薛大哥。你想想,他捕頭當得好好的,爲什麽會辭工回家?還不是讓人排擠的。你平日可能沒留意,每回酒後,我們大哥也是長噓短歎,他雖然想匡扶正義,可平日看到的都是不平事,着實有心無力。”
紀三娘呆了呆,最終把期盼的目光投向燕淩:“燕二公子,那我大哥還能救嗎?”
燕淩笑了笑:“紀姑娘别急,救柯捕頭一人還是很簡單的。”
“這會不會連累燕二公子?連陛下都不想管,那你……”
燕淩道:“我說了,救他‘一人’還是簡單的,隻要不動他們的利益鏈。這事也用不着我親自出面,隻消東宮派個人去衙門走一趟,令兄很快會沒事。”
憑他在太子面前的臉面,叫東宮派人傳句話,不過動動嘴皮子的事。
紀三娘這才安下心:“能救回大哥就好……”
盡管如此,剛才那些話給她帶來了沖擊,總覺得不得勁。
事情說完,薛易等人很快告辭了。
臨行前,燕淩問他們:“你們日後有什麽打算?”
紀三娘道:“大哥這個捕頭,大概是做不成了。我們或許會回故鄉吧,就看大哥怎麽決定。”
薛易沉默片刻,方才答道:“薛某還沒想好,離家日久,或許也會回鄉供養老娘。”
燕淩就道:“京城的事,我委實無能爲力,但如果你們願意去關中的話,我可以給你們寫一封薦書。或者投軍,又或者繼續幹老本行,至少不必埋沒這一身本事。”
其他人還罷,紀三娘驚喜:“我也能嗎?”
燕淩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今日見過徐三小姐了吧?她手底下就有這樣一對擅長追蹤的兄妹,我羨慕得很,可惜自己手裏沒有這樣的能人。倘若紀姑娘願意,我求之不得。”
紀三娘雖有一身本事,可因爲是女子之身,從來投效無門。沒想到燕淩竟然這麽說,她脫口說道:“怪不得都說昭國公仁義,今日見了燕二公子,方知傳聞不虛。”
她已經心動了,連連去看薛易和義兄。
胡二哥還罷,他們三兄妹向來共同進退,等大哥出獄,他們說去哪裏就去哪裏。
薛易卻是猶豫了片刻,方才說道:“多謝公子好意,在下還要再想想。”
燕淩知道他是托詞,但并不在意。薛易本是公門中人,見過那些黑暗污濁,心裏有顧慮也正常。他不過是愛惜英雄,才提出這番建議,對方不願意的話也不會強求。
臨走前,薛易取出背上的刀:“公子,這是您當日買下的,今日才有機會奉上。”
燕淩笑着擺手:“這确實是把好刀,但我是用劍的,你給了我也用不上。那一萬兩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親自把銀子送回來。到時候,不但一文不少,說不得還會添上不少利息。”
薛易想了想,也就沒堅持,隻道:“大恩不言謝,他日有緣再報。”
說罷,三人告辭離去。
看着他們出了門,燕吉忍不住說:“公子,這薛捕頭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您親自寫薦書,他還不願意。”
燕淩不以爲意:“他早晚會用上的。”
“咦?”燕吉驚訝,看看左右,壓低聲音,“您想好法子收拾他了?”
燕淩忍不住敲了他一下,呵斥:“說什麽呢?他這個性子,難道就栽這麽一次跟頭?塵世污濁,他越是清流,越是容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