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拟的正式封号是永嘉縣君,另外還賞了黃金、珠寶、綢緞等物。
小滿開心地東摸西摸,說道:“小姐,陛下好大方啊!”
徐吟心道,那是因爲他一開始打的主意是納妃吧?既然進了後宮,那賜的财物就是左口袋進右口袋,給自己養妃子,理所應當。
現下嫔妃沒納成,生生拿出這麽多東西,皇帝的心恐怕在滴血。
來宣旨的内侍傳話:“陛下有谕,徐三小姐既爲縣君,應當爲天下女子之表率,博文館飽學之士濟濟,正适合學文識禮,縣君隔日便入學去吧!”
徐吟應下:“是,謝陛下隆恩。”
她說罷,小滿适時遞上荷包。内侍輕輕一捏,裏面薄薄的,正覺得疑惑,卻聽徐吟道:“聽說南邊的行商,爲了方便調度銀錢,特意在各地開了錢莊。在其中一家存入銀兩,拿着他們開的收據,能在另一家取出來,方便得很。他們管這個叫銀票,各大城都有分号。”
内侍恍然大悟,這手感确實像是一張疊起來的紙。這倒比什麽珠寶都容易收藏,又不顯眼。
衛均送他出去,回來道:“偷偷瞧了眼數額,十分滿意。”
徐吟點了點頭,對一旁的文毅道:“文長史,沒想到你考慮得這麽周詳。”
文毅擺擺手,有點不好意思:“三小姐想說,沒想到老夫也懂那些潛規則吧?”
徐吟抿嘴而笑。
她确實有些驚訝,還以爲文毅這個古闆老頭,肯定不屑搞這些的。
卻聽文毅道:“那日親眼看到三小姐如何斬殺吳賊,老夫領悟了一件事。太過于忠直,許多事情是辦不成的。倘若老夫當日肯低一低頭,便可留在吳賊身邊,說不準就能将他毒殺,救下更多的人。”
徐吟微微一笑:“文長史不要過于苛責自己,這世界需要人委曲求全,也需要人甯死不屈。倘若人人八面玲珑,又有誰來告訴世人,何爲百死不悔,何爲慷慨就義?”
文毅歎服:“三小姐年紀輕輕,就能洞察世事,老夫受益匪淺。”
當完人生導師,徐三小姐回頭就收拾筆墨,帶着丫頭上學去了。
燕淩偷偷過來跟她通氣:“上午學經史,男女是同班的。盧太傅最嚴厲,盛學士好說話,餘下的侍書侍講,都不敢得罪太子公主,你稍微聽聽,别走神就行了。下午兩邊分開,我們還要學國策,你們學詩詞書畫,這個很好混的,基本就是玩。”
徐吟點點頭,問:“你也要去?”
燕淩唉聲歎氣:“陛下說了,太子去哪,我就去哪。”
所以說,他這個千牛衛中郎将,生生成了太子的侍衛加伴讀,真叫人掬一把同情淚。
燕淩訴苦:“不止呢,還得幫太子寫功課。不能寫太好了,不然盧太傅會懷疑,也不能寫太差,過不了關又要挨罵。寫完了還得讓太子聽懂,不然課上答不上來,那就穿幫啦!再加上我自己也要交,兩份不能重複,每次都要想破頭。”
還好寫功課這種事,由伴讀們輪着來,不然他怕是要提前絕頂。
徐吟同情地看着他:“真是辛苦你了。”
她忽然想起:“公主那邊,我應該不用幫她寫功課吧?”
燕淩說:“公主的功課都是她身邊的宮女代勞的,師傅們都知道,反正她就是來湊個數。”
徐吟松了口氣。
雖然這對她來說不難,可平白做兩個人的功課,那也是件苦差事。
……
上學那天,小滿很興奮:“小姐,您看還需要帶什麽?”
徐吟點算了一下,筆墨紙硯,袖套點心,手帕香包……她說:“宮裏什麽都有,這些就夠了。真缺的話,請公主幫個忙就好了。”
“哦。”
徐吟小時候當然上過學,父親請了先生來,姐妹三個湊一塊念書。她坐不住,二姐性子溫吞,隻有姐姐徐思學下去了。
在東江那些話,倒不是騙人的。姐姐确實聰慧過人,論起才學來,絲毫不輸那些才女。
至于她麽,前世家變之後,才明白那些道理,後來學文練武都下了苦功,如今應付這些功課,應該不是難事。
馬車抵達宮門,侍衛驗過令牌,放了她們主仆進宮。
外頭的車馬不能進宮門,徐吟的身份也不夠資格坐步輿,隻能帶着兩個丫頭走路。
博文館外,種了一大片修竹,如今正是春天,枝葉掩映,十分清幽。
然而前方涼亭裏,卻在進行一場鬧劇。
徐吟一行人停下來,引路的小内侍神情尴尬:“縣君……”
他就是個跑腿的小内侍,那些人得罪不起,不敢過去觸黴頭。
徐吟也不想第一天就惹上是非,說道:“我們等等好了。”
小内侍如蒙大赦:“是。”
竹林包圍的涼亭裏,此刻正聚着一群十幾歲的少女,個個明豔得跟花兒一樣,彼此卻橫眉怒目,幾乎要打起來。
要說這出戲也簡單,就是兩撥人互相看不順眼,你來我往諷刺挖苦。
徐吟仔細聽了一下,無非就是綠衣姑娘嘲笑紅衣姑娘,彈琴跟拉鋸子似的,紅衣姑娘反諷回去,綠衣姑娘畫的鳥兒像蟲子。
就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雙方吵得還挺認真。
小内侍感謝徐吟的體諒,小聲跟她解釋:“穿紅衣的是佳儀郡主,金城長公主所出,她旁邊那位是德妃娘娘的侄女兒,孟家的小姐。綠衣是福王府的靜華郡主,後頭是葉家小姐,淑妃娘娘家的。還有一位……”
徐吟的目光移過去,然後就笑了。
這一位,她還真不用介紹。
柳賢妃的侄女,柳熙兒。
小内侍還沒說完,涼亭裏又有變故。兩位郡主吵着吵着上了火,也不知道是誰推了一把,然後就真的打起來了!
這下可鬧大了,原本不敢插手的宮女,忙忙地上來拉架,亭子裏亂成一團。
正推擠着,忽聽“嘩啦”一聲,石桌上的茶盞不知道被誰打翻了,摔在了地上。
姑娘們順着聲音看去,卻見一軸畫掉在地上,被淋個正着。
靜華郡主大叫一聲:“我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