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裹緊外袍,看着旁邊擁着取暖的姐妹花,心裏生出一種荒誕感。
他不是來接相親對象的嗎?怎麽變成半夜跟不熟悉的人躲在山坡上吹冷風?他們第一次見面離現在隻有幾個時辰!
正在發呆,耳邊傳來燕淩的聲音:“李世子,你很冷嗎?要不……我也幫你擋擋風?”
眼看他要抱過來,李聞急忙退開一步:“不用了,我不冷。”
人家兩個姑娘抱一塊賞心悅目,他們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像個什麽樣子?這燕二公子也太……
還沒想完,他瞥到燕淩嘴角一閃而過的笑容,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好像被耍了。
這個燕二公子可真是……
“來了。”燕淩忽然一正臉色,低聲說道。
徐吟精神一振,定睛看過去。
李聞順着他們的視線,看到客棧裏有影子動了動。
那人東瞧西瞧,小心避開巡邏的護衛,偷偷出了客棧,一路往山坡而來。
過不多時,他到了一處偏僻之地,可以憑借山石阻擋住客棧方向的窺伺。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離他們四人非常近,反倒被瞧了個正着。
是客棧裏的夥計。
他往客棧方向看了看,沒有被人跟蹤,便從懷裏掏出……一隻鴿子。
李聞立刻警覺起來。
這是信鴿,所以這夥計是誰的眼線?居然早早潛伏在客棧裏,是特意等徐大小姐來的?李聞想着,是不是要上去抓個現行,然而徐氏姐妹和燕淩都一動不動。
眼看那夥計放出信鴿,扭頭走人,他們也沒動彈。
李聞有點着急,想開口問一問,卻被燕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隻得耐下心等着。
直到夥計的身影重新進入客棧,徐吟才出聲:“走!”
李聞一肚子疑問,跟着他們往旁邊走了一小段路,終于看到了徐家護衛,其中一個手裏就捧着射下來的信鴿!
“大小姐,三小姐。”衛均喊道。
“小聲點!”徐吟伸出手,“拿來。”
衛均拿出一個小竹管? 從裏頭摸出字條? 遞了過來。
徐吟接過來,看都沒看? 便塞給了李聞。
李聞驚訝地看着她。
“看看吧!”徐吟說。
護衛立刻取出火折子吹亮? 微弱的光亮照了過來。
李聞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低頭展開那張字條。
下一刻? 他的臉色變了。
見他半天沒動,燕淩擡手抽走字條? 隻見上面寫了四個字:人至? 殺否?
他驚訝地挑了挑眉,看了眼李聞,眼裏流露出同情。
人至,這個時間點? 這個人指誰? 不言而喻。
還以爲人家就是想攪和兩家聯姻,不料目标比世子爺想像中遠大多了。
“李世子,要抓人嗎?”徐吟問。
李聞收回那張字條,在火折子上燒了,問道:“你們知道什麽?”
徐吟說:“我們知道的? 比你以爲的少。”
李聞懷疑地看了她一眼。
就這樣說不清楚,徐吟說道:“要不然? 你跟我去見一個人——你一個人,悄悄去見。”
李聞略加思索? 緩緩點頭。
……
一行人悄悄回到客棧,李聞猶豫了下? 終究沒去找侍衛長? 一個人跟着徐吟進了地窖。
當他看到那個俘虜時? 疑惑地看了過去。
徐吟道:“這就是那晚襲我們的盜匪首領。”
匪首發覺有人,睜開眼睛艱難地看了他們一眼。
七八天不見天日,他的神情有些呆滞,但看到李聞的那一刻,他的瞳孔便是一縮。
李聞察覺到了,問道:“你認得我?”
匪首不語。
徐吟揚了揚下巴,對他說:“這位是誰,想必你心裏清楚。你行動失敗被擒,主子那裏已經回不去了。他是你主子的主子,隻要他肯出手相助,不但能保住你的性命,甚至有希望一家團圓。千載難逢的機會,你不要抓住嗎?”
匪首望着她,眼睛裏透出驚訝,啞聲開口:“你、你肯放過我?”
徐吟笑道:“我當然不會放過你,可如果李世子要人,我也不能不給面子,是不是?”
“……”
李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之前截獲字條,他還以爲徐家想告狀,才特意帶他出來,親眼看看偷襲他們的兇手。沒想到看字條的内容,對方針對的是自己。
而現下她這麽說,分明在幫他馴服匪首。
這一來一去,雙方的地位完全不同了。
以下對上,那叫告狀。期盼着他能給徐家一個公道,以下臣自居。但是,幫他發現圖謀性命的暗手,還出手相助,雙方就站在了平等的立場上,甚至他還欠了人情。
李聞想起侍衛長那些話,不禁苦笑。設埋伏吓唬人算什麽?這才叫反客爲主。
他吐出一口氣,打起精神。雖然有點不爽,但是徐家沒有惡意,這個人情他還是要收的。
“你是何人?”李聞開口問道。
短短的時間裏,匪首已經想清楚了。當初他投靠魏家,是無路可走。奉命來此劫殺,除了聽命于人的緣故,心裏也是盼着魏四小姐成爲世子妃,自己能有一個好前程。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世子本人,還有機會救出家人,他還猶豫什麽?
“卑下仇進,見過世子爺。”匪首語氣謙卑,“卑下原是江北虎嘯營旅帥,因蔣奕之故流落江東,投到魏氏門下。”
李聞點點頭。幾年前,皇帝派蔣奕都督江北軍事,平叛除亂,原本各爲其主的亂兵死的死,逃的逃,想必這仇進就是其中之一。
徐吟冷笑一聲,說道:“果然,之前說自己叫什麽鄧大海,都是騙人的。”
仇進已經決定降了,态度自然與先前不同。徐大小姐很有可能成爲世子妃,他想攀上世子,那自然要恭敬對待徐家人。
“徐三小姐見諒,卑下奉命前來劫殺,爲了隐藏身份,自然是用假名。”
聽得此言,李聞目中精光一閃,問道:“奉命?奉誰的命?”
仇進嘴巴動了動,目光在徐吟和李聞之間打了個來回,終究還是沒有趁機談條件,老實回答:“魏四小姐。”